他將眼紗習慣性戴上,兩指夾起,瑩透的光點浮現,隨後跟著動作壓入胸膛。
他閉著眼仔細感受,經脈深處的印記已經消失——季宿白給他施加下的術法已經消散。
徐應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竟然真兌現了諾言。
他這下想要跑,季宿白可找不見他了。
寧歸硯低頭從腰側拿出那枚扳指,其中煙霧繚繞——那是徐娘的魂。
這場荒誕的計劃,說到底,不過是有人被困在了無止境的仇恨當中。
第20章 徐應說:多謝
客棧內的人多了很多,大概是城內那詭異的案子被了結,莊府的事情也能有個交代。
窗外鼎沸的人聲將寧歸硯的思緒拉過去,他將扳指收起,在照顧他的大夫來了後,又起身過去迎接。
“公子,你醒了,可有什麽不適?”
照顧寧歸硯的大夫是天一山安插在廿城的人,也懂得一些術法,曾經是外門的弟子,因此對寧歸硯也十分恭敬。
寧歸硯笑著接過他手中的湯藥,屏息將那碗黑乎乎的泛著苦澀氣味的藥給灌了下去,湯藥入喉,忍了好一會才徹底吞咽下去。
他舒展開眉頭,將藥碗還給老伯,隱藏在眼紗下的眼睛又冒起了小心思。
“老伯,我無事,應當好得差不多了,”說著朝門口看過去,“師尊他... ...”
大夫明白他的疑惑,將藥碗放在一側,從腰際的挎包內拿出一個藥瓶,還有一個手寫的藥方。
“公子身子虛,恐怕還得再服用幾日我這藥方,這都是藥堂內的方子,沒在人間用過,想必公子也熟悉,照常吃就好了,還有這藥丸,一日三顆,養身護心。”
他將東西塞給寧歸硯,便才回答。
“掌門已經歸山,叫我好好照顧公子,說是會下山來接,廿城離得近,公子若是想回去,也可隨時離開。”
離開... ...
寧歸硯在心裡默默琢磨這兩個字,反覆品味後朝大夫莞爾一笑。
“辛苦您了,我送送您吧。”
“不用不用,公子再多休息一會吧,若是閑了,這廿城,也有不少玩意,帶上一兩件回去,也是極好的。”
大夫擺擺手沒叫人送,走得比外面的小二都要快。
寧歸硯沒在房間內多做停留,他收拾好東西就準備出門,豈料更打開門就看見林言言略帶擔心的目光。
記憶裡的片段侵襲過來,寧歸硯忽然心虛,他看著林言言,動了動嘴唇。
問道:“師妹沒隨師尊回宗?”
林言言將手中的熱湯往前捧了捧,略微嗔怪:“我要是去了,就沒人能照顧師兄了,所以就跟師尊說先留下來,等師兄醒了傳信回去,我剛剛看見了大夫,就知道師兄你醒了,才傳信回去,瞧見廚房在燉湯,便叫小二給了我一碗!師兄可要趁熱喝!”
她說話的語氣跳躍,彎著的眼睛裡都是因為寧歸硯醒來的高興,讓寧歸硯都有些無措了。
“哦,進來吧,湯碗很燙,別端著了。”
寧歸硯將門打開,心裡呼出一口氣,好在他根本沒打算帶什麽東西走,因此也沒人能看出來他剛剛打算跑路。
寧歸硯喝了點雞湯,抬眸在林言言臉上掃過一圈,適才斟酌著話語試探性地開口。
“師妹。”
他輕聲喚著人,林言言抬眼看過來,臉上浮現疑惑。
“上次你暈倒在張家... ...”
寧歸硯適當性地頓了頓話,林言言眼珠子低眉思索幾秒立刻回答。
“我沒什麽事情的,姓劉的那個家夥趁我們放松警惕溜進來偷孩子,還差點把師弟給打傷了,還在師尊及時發現,他不是邪祟,自然能輕易進入護身陣法,還好他隻懂些皮毛,不然可要釀成大禍!”
她說完,又怕寧歸硯擔心。
“師兄我沒事的,倒是師兄,你那天受傷嚴重,那家夥沒對你做什麽吧?”
寧歸硯聞言,彎唇輕搖著腦袋。
原來是有人給他背了鍋。
寧歸硯心裡放下石頭來,搖搖頭和林言言又聊了些廿城的情況,知道今天徐應在東市被斬首,他便捂住胸口,叫林言言給他添了熱水,隨後說自己休息一會別打擾便關了房門。
門前的腳步還沒消失多久,寧歸硯便打開窗戶,換了一身便衣,從後邊的巷子裡繞了出去,還買了一頂草帽帶著,低頭誰也認不出來,隻覺得是個清貧的小子。
這時朝著東市去的人不少,寧歸硯都不用多問,只需要跟著攢動的人群走就找到了位置。
東市的斬首台上,徐應身上已經被套上了枷鎖。
他的身上都是爛菜樹葉和雞蛋,那些東西卻沒能將他的脖頸砸得低下,抬頭看向上方的官員時,臉上還是不知悔改的表情。
周圍的哄鬧吵得人耳朵疼,寧歸硯還是喜歡清淨。
雖然他是抱有僥幸心理,若是徐應還沒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還能使些手段獲得,可現在人這麽多,他便是想要使用手段,也得考慮考慮後果了。
他拍了拍身上被牽連而沾上的葉片,朝行刑台上深深看一眼,徐應便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忽然側目瞧過來,被後方的壯實的男人一手按下,那雙帶笑的眼睛和寧歸硯的視線碰撞。
他嘴唇微微牽扯,仿佛感覺不到橫在身後的大刀,也絲毫沒有面對死亡時的恐懼感,他平靜,嘴唇翕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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