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木馬越近,楚誦就愈發能感覺得到對方的存在。
因為這個世界留給他們的舊人不多了。
“你不能帶走哥哥,我已經在他身上裝了定位儀。”砝碼攔在病房前說,“無論是人還是屍體,我都不允許他屬於你。”
楚誦無視了木馬的話,推門直入。
闊別已久的人,已是生人模樣。
“你再裝一個試試。”楚誦對著床上的人說,“你已經在我這裡死過一次了。”
木馬就算能張嘴說話,估計一句話也答不上來。
“代我和雲娘問個好吧。”楚誦含著淚笑了笑。
病床邊的心跳儀上只有一條直線,這個病房裡也只有一個懺悔的人。
楚誦跪倒在病房邊上,泣不成聲中只能憋出一句:“下輩子想不想真的談一次戀愛。”
楚誦都忘記木馬兩次了,他才想起來他們沒有真正談過一天戀愛。
他承認,木馬是不可複製。
第49章 :正文完
“署長,就送到這裡吧。”
趙文泰也是一夜白了頭,他搖搖頭,“不用這麽叫我了,我現在也是個普通人了。”
楚誦笑笑,答不上話。
“到了那邊,可就回不來了啊。”趙文泰語重心長道,“你想好了?”
楚誦遠在百米外的一扇石拱門,毫不動搖的點了點頭:“想好了。”
“這裡有一天也會恢復過去地球的繁華,還是說你更喜歡那頭的話,我也沒意見。”
“倒沒有更喜歡的說法。”楚誦苦笑,“只是總覺得心裡沒勁,如果繼續呆在這裡,人會瘋掉。”
趙文泰垂下松垮的眼皮,眼裡多了一層霧水,“是啊……”
“那我走了,署長。”
“門快關上了,快走吧。”
“您多保重。”
“好,各自保重。”
在安切爾被處刑前,他撤掉了空球上所有能通往另一個時空地球的傳送門,但也偷偷為楚誦留了一扇門。
但就眼下來看,這扇門送走的人注定有去無回了。
木馬的葬禮已經過去一個月了,楚誦也已經有點麻木了。
有時候覺得也就過去了一兩天,有時候又覺得他已經仰望天堂一個世紀了。
在他所有記憶歸位恢復那一刻,他那些被摘取近三十年之久關於愛的情緒,如同回潮的霧氣一樣卷土重來將世界籠濕,又冷又粘,他深陷其中,難受不止。
失者永失,他用回憶確定自己愛過木馬,也重新愛上了一個死人。
他要走了,真難得砝碼回來送行。
“我還以為你會守著哥哥一輩子呢。”
砝碼還是那股作態,永遠喜歡低眉瞧人。
“如果守在墳前一輩子能證明什麽的話,這個機會你還是自己把握吧。”
楚誦想起了砝碼如何哄騙他將記憶交出去一事,他無法想象在這張和木馬幾乎一樣的臉是如何的善妒。
“你要在懊悔中過一輩子了。”砝碼依舊穿著他典獄長的製服,怎麽看怎麽光彩的很。
楚誦嘴角微微上揚,他漫不經心道:“但是比你在嫉妒中過一輩子舒服。”
“我嫉妒你?”
“最好沒有。”
砝碼此時又留回往昔的長發了,“如果不是你,根本不會發生這麽多事,他也不用死。”
楚誦終於忍無可忍往砝碼臉上放了一拳,砝碼重心不穩後跌在地,楚誦又再跨上去補了兩拳。
“你除了是他弟弟,你對他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砝碼被踩中雷點,隨即要還手回去,但楚誦卻沒給他機會,沒幾下,砝碼就吐了半口血。
“你以為你是誰?你有什麽說教我的資格?我告訴你,我永遠不會懊悔,因為這是你欠我們的!”
砝碼牙根都要咬碎了,“就是你害死了他!你明明可以替他去的!再瞎一隻眼而已,為什麽你不去!”
對,木馬本來可以不用去的,如果再自私一點,他們都不用去的,可一切都為時已晚。
“我今天放過你,不是因為我怕你,而是你用著他的臉。”
楚誦拍了拍身上的灰,徑直走向石拱門。
砝碼在後面持續無能狂吼著,但楚誦也懶得去聽了。
石拱門上的光層越來越淡了,楚誦差點沒趕上,當兩個世界的縫合處徹底融合消失時,楚誦就再也沒有故鄉了。
他要開始漂泊了。
……
可他所到之處,卻不是他之前的所到之處。
這裡好像不是八百年前的地球,好像是另一個平行時空裡的地球。
那些建築景物是一樣,不同的是人,他碰到了溫辛,這個世界的溫辛早早的結了婚,還有了一對兒女;他還遇到了蘭從煜的同事,在這個世界,他們不是警察,而是一群消防員。
他在熟悉的城市裡輕車熟路找到了自己門店的地址,他的店這時候還是一個正在招租的舊倉庫。
十分意外,楚誦來到自家小區時,門衛就給放他進去了,他順利的上了樓,甚至在放備用鑰匙的地方找到了鑰匙進了家門。
那是和記憶裡一模一樣的場景,玄關的牆壁上甚至還有他失手打翻的墨水印。
難不成這個世界也有另一個他嗎。
楚誦在房子裡走了一圈,打開了電視,發現電視還在放他以前很愛看的探險節目,他懷疑自己走馬燈了,這不過是他那短短三年中的普通一天而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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