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瞬間,周圍人想起學校論壇裡有人偶然偷拍的,沈觀露出胳膊的照片,那流暢有力的肌肉線條,所有人都覺得這只是推拒的借口。
祝雲潻也是這麽以為。
也是直到後來他才知道,沈觀說的不會,是真的不會,一米八七的大個子,卻連籃球都不會打,著實讓祝雲潻鬱悶了許久。
沈觀在上學時長得好看個子又高,但性子太過於沉悶,總是安靜地不說話,祝雲潻的好兄弟偶爾打笑沈觀家裡窮的這件事,但因為人成績好,一直都是年級第一,聽說校長私底下還悄悄拿出一筆錢資助過沈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祝雲潻家裡情況還算富足,祝媽媽擔心他在學校吃不好,就在學校附近租了地方,每天準時給他做飯,祝雲潻沒住過校,所以不了解情況,但他看見過沈觀給學校食堂打過零工,他站在人群中,身姿筆挺,宛如松竹,一眼就吸引了目光。
沈觀家裡似乎確實很困難,聽聞父親酗酒,母親卷走家中所有財產不知所蹤,除了沈觀外,家中還有一位腿腳不便的奶奶,幾乎是聞者唏噓的狀況。
原本家庭情況算得上是隱私的事情,可不知為什麽突然在學校的論壇開始傳了起來,沈觀長得好看成績又拔尖,在學校也算是小有名氣,祝雲潻心知定是某位背地裡使陰招的酸雞乾的好事,只是和他八竿子打不著關系,他也沒放在心上。
後來沒多久發生了一件事,祝雲潻和沈觀不在一個班,和劉誠午後打完球,擦了把汗聽他提起:“哥,一班的那個沈觀,你還記得麽?”
祝雲潻嗯了聲,不甚興趣道:“怎麽了?”
“我上個星期才知道劉曉偷偷喜歡他呢,這死丫頭,居然還寫了情書藏在枕頭裡,被我媽收拾房間的時候看到了,還跑來問我姓沈的是個什麽人,你說她喜歡誰不好,偏偏是那個窮鬼,哈哈,她要是真和沈觀談了,不知道沈觀能不能請她吃得起食堂最便宜的一碗雞蛋面。”
劉曉是劉誠的孿生妹妹,也在一班,劉誠嘴上總愛貧她,接著道:“不過我看沈觀家裡確實缺個兒媳婦,勤奮能乾的,去了還能幫著給臭熏熏的老人洗腳,劉曉要是真願意我也不攔她。”
祝雲潻動作一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哥還不知道吧,上星期五晚自習的時候,一班的老師接到了沈觀家裡的電話,說是家裡老人丟了,沈觀就跑出去找了,他奶奶腦子有點混不清的,眼神還不好使,可能人都看不來,他爸也不管,聽說最後是在學校附近一條街的垃圾桶那兒找著了。”
“你猜怎麽著,他奶奶在翻垃圾桶,手裡拿著破了洞的蛇皮袋子,就翻裡頭的紙盒和瓶瓶罐罐,聽一班班委說,夜裡天寒地凍的,那老人家一身垃圾的臭熏味,話都說不清楚,看著別提多可憐了,後來沈觀一路把老人家給背回去了。”
這件事劉曉也知道,她是那幾個幫忙出去找的班委之一,目睹了經過,於是劉誠吊兒郎當地調侃她是不是看上了沈觀的身無分文時,劉曉很生氣地擰了劉誠一把,她永遠也忘不了,那天夜裡沈觀在周圍人們異樣的目光中,半蹲下將神志不清的老人抱入懷中取暖的畫面,那條街的路燈照得晦暗不清,劉曉看到男生微低著的一點側臉,以及沉默挺拔的背影。
祝雲潻托著下巴沉默片刻,扭頭還想問劉誠什麽,卻發現他已經不見了,周圍的場景猛然後退,接著變成了男生宿舍裡,夢裡的他並沒有覺得奇怪,隻感受到後頸被一隻大掌扶著,身前的人一手摁著他的後腰,既輕又繾綣的吻落在他的眼皮、臉側、嘴角,如珠似寶般將他從上到下親了一遍。
宿舍內偏暗,只有陽台透進的一抹晚霞,面前的人看不清面目,但落在耳畔的一抹灼熱的呼吸中帶著點微不可查的柑橘香,似要化作實體,細細密密地啃附上祝雲潻的心臟,讓其為之瘋狂跳動。
對方親完之後,將腦袋往他肩頸處稍稍一埋,吐字溫和:“……小寶,要記得給我打電話。”
他後面似乎又說了什麽,祝雲潻沒聽清,又倏忽想起小寶二字,不是什麽特別的稱謂,只是因為他是家中第二個孩子,沈觀是隨了祝媽媽偏愛這樣叫他,只是祝雲潻長大後漸漸不高興被家裡長輩這
麽叫著,於是上了大學後祝媽媽就改了口,這倒成了沈觀獨一無二的稱謂。
緊接著這個夢就醒了。
睜開眼發現寧錦養的貓不知什麽時候跳上了床,正窩在他胸口睡成一團,難怪夢裡夢外都有一種窒悶感。
祝雲潻提溜著它的後頸將它拎到一邊,自己則撐起上身靠在床頭,慢慢出神了片刻,又探身拉開床邊櫃一層抽屜,從裡面摸出一包煙,抽出一根動作熟稔地點燃,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緩慢吸上一口。
煙霧籠罩著視線升起,他的思緒有些飄忽不定,那年高考完後,沈觀以全省最高分的成績考入了國內最好的醫學院,他們那時已經在一起,所以不得不面對一個問題——異地戀。
縱然沈觀身為男朋友挑不出毛病,他總是將祝雲潻捧在心尖,含在嘴裡,可祝雲潻仍然對他們的未來缺乏信心,高考後分隔異地更甚,醫學院管束嚴格,學業繁重,兩人似乎永遠都隔著冰冷的屏幕相對望,看得到卻觸摸不到,沈觀又是相對寡言的性子,於是他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對這段感情陷入了某種懷疑,熱情被漸漸磨耗後,終於有一天他還是下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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