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因為那個人的話才生氣?”
俞昂頓了一秒,“算不上生氣。”
“嗯,吃醋了。”許席林下了結論。
俞昂:“……”
許席林又問:“你為什麽說不知道?”
俞昂淡聲,“實話實說。”
許席林綿長變沉的呼吸聲在安靜的空氣中清晰可見,眼神摻了些晦暗汙濁。
良久,他說話帶著氣音,“牙牙,你到底在逃避什麽?”
“沒有”這兩個字已經卷到舌尖,卻忽然止住。
朋友們都勸他面對自己的內心底最真實的情緒和想法,他一次次的背道而馳。
他原以為這樣就能使許席林知難而退,效果卻不盡然。他看輕了許席林的毅力和對他們離婚的執著,看重了自己的狠心程度。
他若是真的要封死兩人的後路,相信短短的“我們再也不可能”這句話,僅七個字,早就該宣之於口。
是他心軟,一直拖欠,無聲無形耗費著兩個人的感情。
“這樣沒意思。”
俞昂的嗓音中沉澱著釋然,可微微顫抖的指尖暴露了他的躊躇失措,隱隱約約的慌亂讓他腦中出現短暫的空白。
“以我們現在的關系,沒必要計較這麽多。”
這話如同鐵錘砸在易碎的玻璃上,落下的瞬間,便支離玻碎,碎刃四濺,劃傷就站在旁邊的許席林。
一道一道的小口子不深,也引來密密麻麻的刺痛,很快,溢出血跡。
許席林幾乎要將牙咬碎,“你是說,我越矩了,打擾到你尋找新的人?”
俞昂還未回答,突然傳來“咚咚”兩聲。
門外有人試探地問道:“裡面有人嗎?我們要上廁所。”
俞昂看向無動於衷的許席林,對上那雙染著濃厚怒意的眸子,斂容抿了下唇,道:“有人來了。”
良久。
許席林側身,打開門。
門外的兩人抬頭就看見一張野獸發怒般的臉,眼裡藏著要把人生吞活剝的凶光,廁所裡烏煙瘴氣的氣氛更是嚇得他們後退一步。
他們又猶豫著朝俞昂看去,來回在兩人身上打量,一個個臉上都沒笑容,兩人面面相覷一陣,一時間靜如鵪鶉。
這尿,也不是憋不住。
他們默契的產生了同樣的想法。
“那個,你們繼續聊,打擾了。”一人小聲道。
正轉身要走,清冽的嗓音阻止了他們的腳步,“我們沒有要聊的,抱歉,你們用吧。”
兩人看去,似是覺得這人有些眼熟,但被嚇到的後遺讓他們沒有細究。隻覺得這人臉色蒼白,眼神懨懨,充滿了淡漠,但似乎在隱忍著什麽。
周遭的空氣似乎更冷了。
可能因為那句話,高個的男人被戾氣包裹,到達閾值,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發。
白淨些的男人離開後,另一個人也提步走了。
上廁所的兩人瞬間松了口氣,拍著胸口道:“臥槽小情侶吵架也太可怕了,感覺要吃人。”
“誰說不是呢,感覺高個的下一秒那眼神刀子就要扎到我身上來了,說話的那個倒沒什麽表情。”
“沒表情不代表他沒情緒啊,他一看就是喜歡把心事藏起來的人。”
“哎喲,你又懂了?”
“肯定比你懂得多,你個鋼鐵直男。”
-
台球對戰三局兩勝,俞昂的原隊友找來的人果然厲害,帶著他躺贏。
從台球館裡出來時,時間已經不早了,商場裡各處都亮起了燈,襯得外面的天色更黑。
隨著黑夜降臨的,還有偌大的雨聲。大顆大顆地砸在商場的透明玻璃天花板上,迸射出的水花模糊了天空的景象,積起一層薄薄的水汪,溢出的雨水從孔道流出,潑灑掩蓋了側面的玻璃。
往外看去,霓虹變成一團團模糊的光影,交錯成形。
也雜亂無序。
亦如俞昂的心情。
與郭元瑤告別,驅車往回去的方向走。
因為下雨,路上的車輛變多,堵車是常態。雨粒砸在擋風玻璃,徹底混茫住車前的景象的同時,雨刷擺動,變得清明。
車內隔去了外面大半的聲音,傳到耳邊顯得悶鈍。
突如其來的大雨中斷了直播信號,車內的兩人都沒有說話。
氣氛被潮濕的空氣汙染,有些陰鬱。
比起燦陽高照的晴天,俞昂更鍾愛這樣的雨天。被突然興起的大雨淋濕而快步慌亂奔跑的行人,好不容易等來花期卻被雨粒衝彎了腰的夏日花朵,被刷掉一切痕跡徒留水坑的地面,還有灰蒙蒙看不清遠處的高樓。
俞昂感受不到孤獨,認為這本才是世界原本的模樣,沒有金光裹身的華麗外表,只有白色地磚上一個個的泥印。
“許席林。”
俞昂摩挲著指腹,還存著上車前不小心惹上的潮意。
聲音很輕,險些要被車頂的雨聲蓋住。
前車的後燈亮起,許席林踩下刹車,慣性使得身體微微前傾,又被安全帶拉著後彈,靠在椅背上。
他壓著嗓音裡的慍色,極力忍耐著,“如果你還要說那些話,我不想聽。”
果然那些話還是說得太重了。
俞昂唇角拉得平直,肩膀沉下,半低眼睫看著車窗外的風景,感到放松。
“沒有你,我這輩子都不會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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