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看,還是承認了。”謝知斐揪了一隻烤雞腿塞到了鄔聲嘴裡,免得鄔聲這個棉花冰坨坨還能說出什麽嘴硬的話來,“你不是想吃獨食,你就是舍不得我了。”
但鄔聲嗚嗚一陣,等謝知斐放手,能夠說話之後,他卻罕見地沒有反駁。
鄔聲說:“你知道嗎?在你之前,我還救過一個人。”
謝知斐立馬支起了耳朵。
“那人也生得不夠好看,和你一樣,挨了打,受了傷,很是可憐。”鄔聲說,“我救了他,收留了他一段時間,等他傷好之後,也沒有離開,而是又在我那借住了兩個月。他和你一樣,很勤快,幫了我很多忙。”
“和你一樣”簡直刺耳極了,謝知斐頓時覺得手裡這雞腿吃得有些沒滋沒味。
他既想聽下去,知道一下那個人是誰,又想讓鄔聲別說了。
鄔聲:“但有一天我發現……”
但有一天?
謝知斐眼睛一亮:“願聞其詳。”雞腿又香了。
“我發現他離開我那,那時那個鎮子上很多人想辦法趕我走,但接近不了我的住所,拿我沒辦法,但在他離開後沒幾天,我看見他帶著整個鎮子上的人一起來抓我了。”鄔聲道,“他喜歡上了鎮上財主家的女兒,他說他實在沒辦法,財主讓他帶他們來找我,只要能做到,他就把女兒嫁給他。”
謝知斐:“操!”
鄔聲皺了皺眉:“‘操’是什麽意思?”
“不重要。”謝知斐道,“重要的是,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等等。”謝知斐忽然意識到什麽,“所以那時候,你讓我帶著地圖下山,你是在試探我對不對?”
“沒有試探。”鄔聲道,“我給你的冪籬,是送你的第一道保命符;而那張地圖,則是一份能讓你想辦法融入山下居民中間的投名狀。但凡聰明一點,早該離開我了。”
“兩次,你都拒絕了我,當時我真的以為你是隻傻得不能再傻的傻狗。但後來我發現,你好像不是。”鄔聲道,“我沒有見過一個像你一樣聰明的人。”
謝知斐想:哪裡沒見過啊,你買塊鏡子自己照照不就行了。
他十七歲穿過來,帶著一肚子先進文明的經驗和知識,還是差點死了,但鄔聲從小就生活在這裡,頂著這樣一張臉,還是活下來了啊。
不過他還是一點都沒有反駁地接受了鄔聲的讚美。
“所以你當真不跟著國都來的那人走嗎?”
謝知斐:“不跟。”
他道:“我不能讓我閨女年紀小小就失去父親的陪伴,我要給她一個完整的童年。”
鄔聲皺眉:“你哪來的閨女?”
“拴在外面啃蘋果那個啊。”謝知斐的手忙著撕烤雞,撅噘嘴唇,示意鄔聲看院子裡那頭小鹿。
之前在藍星謝知斐身上背著挺重的偶像包袱,很注重自己的形象,現在來了萬花國,知道自己對別人來說是張“醜臉”,他那點偶像包袱是一點兒都不剩了。
鄔聲:“……”
小鹿她同意讓你當爹了嗎?
之後幾天,謝知斐明顯能感覺到,鄔聲對他的態度發生了很大變化。
之前鄔聲雖然潛意識裡已經接受他了,但行動上總是想將他往外推,不想知道和他有關的事,也不想和他產生太深入的聯系。
但現在的鄔聲顯然對他好奇多了。
對他好奇,這說明什麽?這說明鄔聲很快就要好奇他年方幾何,生辰八字如何,與他是否相合,很快就要去找人測算一下吉日吉時,擇日與他完婚了。
謝知斐縝密的邏輯又一次開始發揮作用。
鄔聲問:“你之前家住何處?”
看看,果然好奇他家境如何人丁幾何,這是要琢磨一下婚宴請幾桌了吧?
不過,除了鄔聲,他在萬花國沒有任何的人際關系。
謝知斐道:“我在這裡沒有家,我四海為家。”
本來謝知斐還想對鄔聲說,他找到了他,就算有家了。
但他以演員的經驗來看,如果發揮的時機不當,這句台詞就是一句刻意煽情的壞台詞。
而現在的時機好像並不是最合適的時機,於是謝知斐自行刪減,暫且不提。
鄔聲聽了,神色黯了黯:“像我們這種人,自小就是要被丟棄掉的。”
他本以為謝知斐會有點不一樣,因為謝知斐和他遇到的每一個人都不一樣,沒想到,一樣的,還是一樣的。
聽鄔聲這樣講,謝知斐意識到,鄔聲是誤會了。
他只是在萬花國沒有家,但沒有從小被丟棄。
可他又想了想,他在藍星上生活的過往都只是一場消散了的前塵舊夢,縱然有再多遺憾,終究是逝者不可追,不必再提,好像也沒有什麽對鄔聲解釋清楚的必要。
“所以我們這種人,沒有家,沒有名字,死了也不會有人給我們收屍。”鄔聲道,“要是我們哪個人死在對方前面,就替對方收屍吧,我的墓碑我自己已經刻好,我喜歡河,但河邊村落也多,活著的時候不能在那裡待太久,死了就能了吧?到時候煩勞你找條河,尋一個方便你挖坑的地方,把我埋了,再把墓碑放上去就好了。要是太麻煩,隨便你怎麽方便怎麽來。”
這番話說得委實辛酸,謝知斐一時不知道接什麽話更好,十七歲的他甚至沒怎麽好好思考過生死的事。他在心裡好好記了一番,認認真真點頭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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