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麽呢?”明秋的聲音突然響起來。
尹凡棠被他嚇了一跳,他下意識撳滅了煙,說:“沒看什麽,就抽根煙。”
明秋走到他身邊,尹凡棠聞到他身上有一點酒味。
“明導你是出來躲酒的?”尹凡棠笑著問,“誰還能灌你酒了?”
明秋皺眉,說:“許培樟不要臉。”
尹凡棠覺得他這生悶氣的樣子很可愛,他又說:“你和許培樟關系原來這麽好啊。”
“一般般。”明秋面無表情地講,看起來還在計較。
尹凡棠知道明秋和許培樟是在北城認識的,許培樟大學是中戲的,明秋那年從重慶跑掉之後跟著一個學生劇組拍戲,導演就是許培樟。
看來這麽多年,明秋和許培樟也沒斷了聯系。
在尹凡棠的印象裡,明秋很獨,外界評價也是如此。
“有個這麽多年的朋友,不是蠻好的嗎?”尹凡棠笑了笑。
“也就那樣吧。”明秋晃了晃頭,看起來在醒酒。
“有沒有人說過你特別不坦誠啊。”尹凡棠側著臉看他。
明秋聳肩,不在乎地說:“那又如何呢?”
尹凡棠服了他了,嘀咕一句:“小孩子脾氣。”
兩個人之間靜了靜。
“對了,其實我挺好奇的,你怎麽突然回來拍電影了?”尹凡棠心想自己都放下了,也沒什麽不好問的。
明秋使勁眨了眨眼睛:“沒什麽特別的,今年挺空的,就想著把這個電影拍了。”
“劇本是你寫的嗎?”尹凡棠問。
“不全是,這個劇本緣起是以前認識的一個朋友的畢業短片,他是泉州人,父母年輕時外出打拚,很少回家。”明秋慢慢地說,“他說他小時候喜歡偷偷爬漁船,總想著睡一覺起來,就能到父母工作的那個繁華的大都市裡去了。”
“他也是導演?”
明秋搖搖頭:“他現在應該在做和電影沒有關系的工作,華語電影不景氣,不是所有人都能成為導演的。”
尹凡棠接觸過一些獨立電影創作者,用流行的話來說,幾乎都是在為愛發電。
“我覺得電影就應該描述生活,他的短片裡是我沒有接觸過的一些東西,但它很真實。這種真實讓我覺得很感動,所以我想在很多東西消失之前,把它留在影像裡。”明秋微微仰著臉,神情很專注。
尹凡棠有些著迷地看著他。
“實際上,多數人都在向往遠方,所有人都在不斷地往外走,要去更大的城市,更發達的地方。”明秋露出一個淺淡的微笑,“我很羨慕他,在那個短片裡,有很多陳舊的東西,簡直像上個世紀,但鏡頭裡卻顯得那麽美。因為他很熱愛那片土地,那片土地也同樣愛著他。”
“故鄉是個很神奇的詞語,它很有力量。”
明秋深吸一口氣:“而我半生漂泊,小時候沒有選擇,長大之後,輾轉各地勘景,拍戲,跑影展,我是無數城市的過客。”
尹凡棠看著他,黑夜裡明秋的剪影薄薄一片,幾乎要融進夜色中。
尹凡棠湊過去一點,用指尖碰了碰明秋的胳膊,有點遲疑地說:“我知道你拍完電影要走,那在你走之前,要不要再來杭州一趟?你不是說很喜歡西湖嗎,我們可以再去坐一次船。”
明秋轉過臉看他,輕輕地說:“尹凡棠,我可能不走了。”
第49章
“不回去了?”尹凡棠重複了一遍,“你要留在國內了?”
明秋點點頭:“我和幾個朋友有這個想法很多年了,我們想辦一個基金會,來出資幫助一些年輕的導演。”
“前幾年,我一直在忙著工作,生活裡除了電影好像沒有別的事要做。”明秋看著遠處的燈火,吸了一口氣,“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小時候被蔣晚亭接到香港去,上學的時候別人問我爸爸是做什麽的,我答不上來,回家覺得很委屈,就在家裡四處找。家裡有很多碟片,我就這樣看了很多電影。”
“近視也是那時候看出來的,不過還好,度數不太深,但總是眯著眼看人,同學都覺得我挺怪的。”明秋輕笑,“後來又跟著他去了美國,我讀書還可以,讀大學挺莫名其妙的,選了導演系。”
“可能我一直挺崇拜蔣晚亭的,所以也想當導演。”
明秋很少講自己的事情,這樣推心置腹的時刻實在珍貴,尹凡棠安靜地聽,字斟句酌地說:“你確實是個好導演,我看過你之前的片子。”
尹凡棠看著明秋的臉,那張美麗卻冷淡的臉,讓人永遠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麽。他不知道明秋是否需要他的肯定,也不想把氣氛弄得太沉重,就給明秋肩膀來了一拳:“小鬼頭,我都演了十幾年的戲了,你以為什麽導演我都會合作的嗎?”
明秋舒出一口氣,看著尹凡棠,露出了一個笑:“謝謝你,尹老師。”
尹凡棠突然被他直視,有點不自在,嘀咕一句:“說著謝我,也沒見你有什麽表示啊。”
明秋一愣,小心翼翼地湊過來,有點猶豫地問:“那要親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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