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荷衝他笑笑,轉身走進何家。
這一次不是家庭聚會,何家的老宅子只有何豐啟以及兩個家政住著,整個屋子更顯破敗。
空氣中彌漫著腐朽的氣息,像一棵老樹從內自外爛掉,散發出陳舊的氣味,讓屋子死氣沉沉。
這裡曾經是媽媽在的地方,如今那些美好的回憶被時光埋葬,只剩下沉寂。
家政見何青荷來了,告訴他老爺在書房等著他。
曾經年少的何青荷多麽希望何豐啟能喊他進書房,大哥經常到書房聽父親的教誨,就連何亦竹都時不時被揪到書房被批評,只有何青荷,幾乎沒有踏進過這個房間。
這次何青荷走進書房,第一件事就是四處打量。
何豐啟沒有坐在書桌後面,而是靠在床邊的躺椅上,聽見有人進來,也沒回頭,只是說:“怎麽想著到我這裡來,平時一年到頭都見不到人影。”
何青荷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父親,平靜地說:“因為爸爸不想見到我,所以我很配合地不來。”
何豐啟終於轉頭,看向何青荷。
曾經強悍的何家家主已經老了,頭髮全白,渾身上下沒有一點精神氣,連眼睛都渾濁一片,看向二兒子的時候,眼神沒有一絲波動。
何豐啟甚至沒有否認何青荷的話,而是說:“那今天來了,肯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了。”
他神情疲倦,說:“有事的話,先去找你大哥,我沒有精力。”
何青荷說:“爸爸看起來看重大哥,其實每次都把大哥當擋箭牌,想想他也挺可憐的。”
何青荷還是那個想法,一個家的崩塌是從上到下的,罪魁禍首是年紀最大的長輩,壓力與脅迫一層一層傳遞。
大哥也不過是父親的傀儡而已。
第109章
何豐啟扯了扯唇角笑笑:“你大哥挺樂在其中。”
何軒柏何嘗不知道父親利用他處理一些麻煩事, 可他也從中獲取了利益,何豐啟需要一個繼承人,何軒柏想要繼承公司, 不過是願打願挨的關系罷了。
何青荷說:“他一定不是一開始就有這個想法, 他最初的驅動力不是利益,而是希望做一個值得爸爸驕傲的好兒子。”
何軒柏是老大, 從小到大都優秀,人人稱讚, 何青荷還記得小時候哥哥拿著獎狀從學校回到家, 眼睛裡有著驕傲與喜悅。
那個正直而自傲的大哥在父親利益引誘中被磋磨了, 變成了現在這個心思深沉, 時刻提防所有人的何家下一任家主。
何豐啟顯然不想跟何青荷討論這個話題, 說:“你來就是為了教我怎麽當一個父親?”
何青荷望著熟悉又陌生的何豐啟,說:“我來是通知一下爸爸, 我想正式跟你們分家, 優塔這個小公司我就拿走了。”
何豐啟聽了以後沒有什麽反應,說:“這是小事, 你自己看著辦。”
優塔畢竟是何家的子公司, 何軒柏可能會象征性地阻攔一下, 但不至於動真格。
何青荷繼續說:“我名下的股份也會變成現金處理掉, 我隻帶走媽媽留給我的不動產。”
何家三兄弟早已成年,卻從沒劃分過財產, 何青荷與何亦竹雖然不參與公司的運營, 但手裡都有何氏的股份。
涉及何家公司的利益,何豐啟終於上心了, 他轉過頭嚴厲地看著何青荷,說:“至於到這種地步?”
何青荷說:“既然要分家, 自然要做得徹底。”
何豐啟說:“你可要想好,這麽做就沒有退路了。”
何青荷從頭到尾都很平靜:“我是經過深思熟慮才決定的。”他笑笑,“反正我的退路也不會是這個家。”
何豐啟繼續當沒聽到這句話,說:“那你跟你大哥商量一下,把手上的股份轉到他或者他的人那裡。”
何青荷說:“那得看他出多少了。”
何豐啟皺起眉頭:“什麽意思。”
何青荷平和地說:“誰給的價格好,我就出給誰,既然都要分家了,肯定要爭取利益最大化。”
何豐啟猛地抬手拍躺椅的扶手,說:“你不幫著自己的親大哥,難道還想把股份賣給其他人不成!”
何氏內部也不是那麽風平浪靜,不少人覬覦著董事會裡的席位,手上的股份越多,話語權越大,何青荷要拋售股份的消息放出,一定會引來不少有心人。
何青荷站在書房的中央,脊背挺得筆直,面容精致,氣質沉靜,他還是那句話:“價高者得。”
何豐啟把扶手拍得啪啪響,衰老的臉上終於有了情緒:“你就是故意的,故意跑來通知我,就是為了報復。”
何青荷慢吞吞地說:“原來爸爸也知道對我有虧欠,擔心我報復。”
何豐啟老薑一顆,不會輕易被何青荷繞進去,說:“你用不著這麽說,是你不顧情分,要跟家裡人對著乾。”
他說完,靠在椅子上喘了一口氣,語氣變得緩和:“我知道這麽多年,你有很多委屈,但自始至終,你都姓何,怎麽能胳膊肘往外拐。”
何豐啟生氣的時候很有威嚴,和藹的時候又讓人覺得他是世界上最和氣的老人,他對何青荷說:“我知道你記恨我,可我又活得了多久。”
他看向遠方,渾濁的眼睛一片晦暗:“你媽媽走後,我的人生就沒了樂趣,我的身體也越來越差,馬上可以去陪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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