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更高一些的男孩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旁邊幾個人往他的衣服裡塞著雪。
他緊閉著的眼,泛著紫的唇瓣,僅僅是一張照片,仿佛就能讓人切身地體會到他的痛苦。
宿家小院,十歲。
楊嶽握著宿璟舟的手,他眉頭緊鎖,照片上的人連著兩張都沒有看到臉,但宿璟舟的手卻在顫抖著。
“少爺?”
“嗯,接著看。”宿璟舟仰著頭,一動不動。
黑黝黝的礦山看也看不到盡頭,周圍是來來往往的推土車。
角落裡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半蹲著,費勁地抬著地上的煤,旁邊是一個半滿的小簍子。
揀煤的小孩抬起頭來,沾滿煤灰的臉上黑乎乎的,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茫然地看著前方。
是宿璟舟,而這裡是平煤的礦山。
楊嶽心一緊。
礦山,十一歲。
“少爺,不看了,我們回家。”
宿璟舟搖了搖頭,“我想看。”
直面著鏡頭的小孩,他緊抓著手裡的被子,滿目的驚恐。
沒有人知道對面發生了什麽可怖的事情會把他嚇成這樣?而地上是蜿蜒的血跡。
小院,十五歲。
再往後。
少年瘦削的身子幾乎能看到根根分明的肋骨,他的兩手綁住被吊在房梁上,白皙的皮膚上是皮鞭抽過後,留下的一道又一道血紅的痕跡。
後面的屋子是火燒後的滿目焦黑,他脫力的好似死了一般懸在空中。
小院,十八歲。
楊嶽伸出手,溫暖寬大的手擋在他的眼睛上,他的聲音沙啞:“少爺,我們不看了。”
楊嶽將人擁在懷裡,自己卻緊緊的盯著每一張照片。
上學時的少爺,畢業後的少爺,西裝革履的少爺,每一張都精準地抓拍到了他最狼狽的時候。
打完架後帶著血絲的嘴角,一臉狼狽渾身濕透,白皙的臉上帶著紅腫。
從小到大,那雙黑沉沉的眸子裡逐漸變得一片死寂,再也沒有驚恐,沒有害怕,也再沒有一滴眼淚。
楊嶽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捏緊,幾乎都喘不過氣來。
他只能用力地擁抱著懷裡的人,企圖讓這個遍體鱗傷幾近破碎的人獲得一絲的溫暖。
從來都是金尊玉貴的小少爺,驕傲的不可一世的小少爺,連吃個東西都要挑挑揀揀的小少爺,怎麽會過這樣的生活?
他以為像他這樣的人,就應該衣食無憂無慮無憂地活著。
他可以肆無忌憚地乾著想乾的事情,可以對任何人頤指氣使,可以理所當然地不講道理。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麽慘?
第21章 小船,我喜歡你
楊嶽顫抖著手,比宿璟舟的臉色更白,整個人仿佛割裂一般。
他看著一張張劃過的照片。
照片記錄了宿璟舟從八歲到二十歲裡所有的不堪,視頻最後定格在宿仁欽那張蒼老的臉上。
他靠在床上奄奄一息,笑得詭異可怖,聲音嘶啞:“宿璟舟,你一輩子,一輩子都別想擺脫宿家。”
“流著宿家的血就注定你這輩子要腐爛不堪地過下去。”
老人輕咳一聲,手抬起來,顫顫巍巍地指著,“你永遠是那個低賤的五號。”
五號,聽到五號時,宿璟舟的身子忍不住一顫,他眯了眯眼。
周圍一片嘩然,都是華人,他們興致勃勃的看著,討論著豪門世家的恩怨。
突然,人群裡,不知從哪個角落,一盆水猝不及防地潑過來,楊嶽下意識背過身去,把小少爺牢牢按在懷裡。
水澆濕他的頭髮,高級定製的西服再貴,濕了也是一樣的狼狽。
楊嶽無所謂地將滴水的頭髮捋到腦後,他低頭摸了摸宿璟舟被打濕的頭髮,“沒事吧?”
宿璟舟從他懷裡掙脫出來,緊皺著眉頭,他摸了摸打濕的胸針,還有濕了的衣服。
“濕了。”
“沒事的,我再給你買。”楊嶽攬著他的肩,“我們回去吧。”
順子紅著眼,要哭不哭的樣子看著他的少爺,他知道少爺小時候過得苦,但沒有人告訴他會這麽苦。
宿璟舟慢慢走出去,垂在腿側的手來回輕晃一下,躲在暗處的人剛要動作的手便收了回來。
阿彪看著角落裡縮成一團鬼鬼祟祟的人,按著少爺的指示沒有輕舉妄動。
坐在車裡,三人異常的安靜,司機也沒敢多問什麽,穩穩將三人送回別墅,他才緩緩舒了一口氣。
楊嶽牽著手將宿璟舟帶回到臥室裡,順子懂事的回到自己的房間,紅著眼給南叔打電話去了。
宿璟舟脫了鞋,站在軟軟的地毯上,頭微微低著。
其實他不在意那些照片,照片也隻拍到二十歲,過了二十歲就只有他欺負別人的份了。
每一個人,欺負過他的每一個人都付出了應有的代價。
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小院裡的人死了,都被燒的看不出人樣了,學校欺負他的人,有的退了學,有的被他打斷腿。
公司裡和他作對的人,有的破了產,有的背著高利貸東躲西藏。
他不是五號,他也不是一號,他是宿家的報應,是宿慈生,宿仁欽的報應。
宿璟舟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看吧,欠了的總是要還的,多有意思啊。
他總會把那些該死的人一個一個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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