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讓她恐懼著。
“媽媽。”小孩坐在床上,乖巧的拿起桌子上的布片,“我幫你。”
“不用,誰讓你動了。”紅梅怒吼一聲,“你能不能聽話一點,你知不知道我養你有多辛苦。”
顫抖的小手慢慢地放下布片,低著頭,害怕的幾乎縮成一團。
紅梅心微微一酸,她眼裡含著淚,歉疚地將小孩攬在懷裡,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對不起,媽媽不該和你發火的。”
她低聲地溫柔地哄著。
這是長大後的宿璟舟唯一記得的來自於紅梅的溫暖。
但他寧願不要。
第23章 恨意
宿仁欽回來了,紅梅唯一的希望徹底破滅了。
昔日甜言蜜語的愛人,眯著眼一臉陌生地打量著她,
“你這樣的貨色我怎麽可能看得上?”
他嗤笑道:“我從來沒有讓人給我生孩子。”
“你生出來的,關我什麽事。”
“滾開,別煩我。”
“我放著家裡面漂亮的舞蹈家不要,我要你,做夢呢吧。”
“帶著你的小畜生滾。”
宿仁欽將壓抑著的戾氣一股腦發泄到紅梅的身上,之前的女人可能他還會隨便給幾個錢打發掉,但紅梅撞到了槍口上。
他出國三年,回來後未婚妻向晚變成了他爸爸的女人。
雖然宿仁欽並不在意這個女人,但這又何嘗不是對他的羞辱。
他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來找宿仁欽之前,紅梅一遍一遍地教著小孩,一會兒要喊爸爸,要乖一點,要讓爸爸喜歡你。
小孩被眼前面目猙獰的人嚇了一跳,他囁喏著動了動嘴,沒有喊出聲,低著頭,小手緊張地拽著媽媽的衣角。
紅梅的天徹底塌了,她如喪考妣地看著宿仁欽的背影,淚水一滴一滴流下來。
她蹲在地上蜷縮成一團,哭出聲,這一刻她突然想殺了宿仁欽,大家一起去死。
死了都痛快。
“媽媽。”小孩蹲在地上,慌張地看著嗚咽著的女人。
“媽媽,別哭了,我們回家吧。”
紅梅抬起頭看著那張肖似宿仁欽的臉,她的恨意生根發芽,在漫長煎熬著的日子裡長成了參天大樹。
報復不了宿仁欽,她把恨意轉嫁到小孩的身上,每次看著那雙一模一樣的眼睛,她就壓抑不住內心的戾氣。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毫無反抗之力的孩子變成了她發泄的途徑。
從一開始的謾罵,到後來的責打,日子久了,就連她都開始堅信,她所有痛苦的開始,所有不幸的來源都是眼前的這個喪門星。
如果沒有他,她不會過上這樣的生活,不會成為別人指指點點的對象。
她變得暴躁易怒,她開始在喝酒中獲得快感尋求解脫,她開始帶各種各樣的男人回家。
直到她開始賭博打牌。
宿仁欽給她的房子被賣掉了,要還賭債,剩下的錢只夠住在棚戶區最爛的地方。
那裡是礦工們找樂子的地方,如同陷入泥潭一般,進去了就再也出不來了。
紅梅深陷其中,肉體換來的金錢,在一場一場的賭注中消耗殆盡。
她靠著濃烈的酒精麻痹著自己,所有壓著的委屈不甘都發泄在她自以為的源頭上。
她的靈魂已經沒有了,好似一個軀殼,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肮髒著腐爛著。
這是紅梅的噩夢,同樣也是宿璟舟的,從三歲開始就再也不會醒的噩夢。
似乎只是一夜之間,那個會哄著他,會溫柔抱著他的女人就死了。
那聲會喊出口的媽媽,從怯怯懦懦,到欲言又止,從如鯁在喉,到閉口不言。
那雙會帶著眼淚的眸子,從淚如雨下到委屈隱忍,從黯然神傷,到陰鬱麻木。
那副布滿傷痕的身軀,從奮力掙扎到妥協求饒,從瑟縮顫抖到無動於衷。
這一切隻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
他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再長大他就懂了,紅梅憎惡著那個男人,而這樣的恨意轉嫁他的頭上。
可是,出生這件事情是他能選擇的嗎?
她總在說讓他去死,宿璟舟想:生不是我能決定的,但死我總可以自己決定吧。
你想讓我死,那我就偏不死。
他也是靠著恨意活著的人,每一次挨打激起的恨讓他有了堅持下去的動力。
從此這間屋子裡住了兩個活著的死人。
一個是沒有靈魂的軀殼。
一個是靈魂扭曲的肉體。
這樣的日子過了五年,直到宿璟舟八歲那年,紅梅死了。
每天他都會穿著從垃圾堆裡撿來的破衣服,溜出來穿梭在礦區的小路上。
路過垃圾堆便去翻一翻,找點能吃的東西,帶回家藏起來。
礦區有一個小學,有去排著隊上學的孩子,他從他們裡面穿梭而過,那些人喊他小乞丐,拿石頭砸他。
他沉默著,好似沒有知覺一般。
學校門口的垃圾堆裡有很多好東西,吃不完的饅頭,扔掉的零食,所有能吃的東西他都會拿袋子裝起來。
這個冬天很冷,出奇地冷,路上的人都裹得嚴嚴實實的。
說話時哈出的白氣,來回揉搓的手,加快的步伐,每個人都在匆匆忙忙地往家裡趕去。
他穿著一件單薄的外套,成年人的衣服一件就可以遮住一整個人,破了洞開膠的布鞋不知道是從哪裡撿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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