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起路來,啪嗒啪嗒響著,幾乎大半個腳掌都漏了出來。
腳踩在積雪上,凍的發紫,但他毫無所覺,低著頭麻木地找尋著能吃的東西。
找不到不會難過,找到了也不會開心。
透風的屋子和外面沒有什麽差別,大開的窗戶刮進來的是呼呼的北風。
沒有人在。
屋子裡的角落裡,一堆團起來的爛棉絮就是他的床,把塑料袋裡撿回來的東西塞到灶台下的炕洞裡。
他脫了鞋蜷縮在棉絮堆裡,小心翼翼地從最下面拿出一條粉色的毛絨絨的圍巾,輕輕的嗅了嗅。
神情有些低落,不香了,原來是香的。
軟乎乎的圍巾貼著他冰涼的臉,帶著暖意。
良久,他將圍巾疊好又放回去,站起身來,從洞裡取出小水壺,一個很舊的小水壺,上面畫著他不認識的小人。
天要黑了,他慢慢挪著步子走出去,這會兒正是礦工換班的時候,有熱水可以讓他們洗澡。
宿璟舟不大一點,這麽冷的冬天,看門的大爺也沒有為難他,一點熱水罷了。
小水壺裡接滿熱水,他捧著杯子慢慢走了回去。
屋子裡的燈亮了,他心裡一緊,她回來了。
緩緩靠近屋子,裡面傳來嬉笑打罵的聲音。
門是壞的,很久之前壞了之後就再也沒有修過,但那個櫃子已經躲不下長大的他了。
他沒有進去,找了一個避風的角落,緊緊抱著小水壺,凍極了就輕輕的抿一口。
終於屋子裡的人出來了。
第24章 回家
他走進去,濃烈的酒氣,混雜著肮髒的味道。
他走路是不會發出一點聲音的,安靜地蜷縮在他的棉絮裡。
不想床上的女人還是醒了,她拎起床邊的酒瓶,啪的一聲砸在地上,“你死哪裡去了?”
他摸了摸手裡的水壺,縮了縮身子。
粗糙的棉絮不足以遮住他的後背,暴露出來的地方被一下一下狠狠地抽打著。
紛紛揚揚的棉絮被打碎了,飛起來彌漫在昏黃的燈光下。
紅梅猙獰的帶著醉意的臉,變得模糊不清,皮帶抽到他的手上,小水壺摔了出去,在有著劃痕的地方磕出一個小小的坑。
他緩緩地摩挲著,第一次體會到心疼的感覺。
他的小水壺。
紅梅死了,據說是喝醉了,半夜起床上廁所凍死在門口。
婦聯來過,孤兒院也來過,但沒有人帶走他,直到南叔來了。
南叔拿著地址皺著眉頭,這樣的地方怎麽能養孩子呢。
八歲,是他名單裡最小的一個孩子,也是最後一個。
宿慈生今年做了一個小手術,手術期間宿仁欽甚至沒有回來過一趟。
他突然意識到宿家的家業不能毀在這個逆子手裡。
向晚的孩子已經沒了,他總得挑一個人出來繼承宿家。
他想起被他趕出去的那些宿仁欽的私生子,很快名單被送了上來。
他依稀記得曾經見過的一雙桃花眼愛笑的小孩,現在大概也就八九歲的樣子。
年齡被定在八歲,八歲以上的全部都帶回來,養在小院裡。
這件事情是南叔負責的,他已經走過了四戶人家,宿仁欽出手還算大方。
那些女人過得也不錯,有的已經再婚了,聽到南叔是來接人的,歡歡喜喜拿了錢便放人了。
有的人盡管舍不得孩子,但回宿家是享福的,也含著淚把孩子送走了。
唯獨最後一個,南叔再三確認確實是這個地方,他緩緩推開門。
昏暗的屋子裡,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好似已經很久都沒人住了。
南叔皺著眉頭,這裡怎麽能住人呢?
他剛要離開,角落裡響起輕微的動靜,他眯著眼,一團亂七八糟的棉絮裡似乎還有一個人。
南叔拉了拉門口的燈繩,燈亮了,一個小孩瞪著黝黑的眸子警惕地看著他。
南叔慢慢走近,盡量和藹的笑了笑,“你家大人呢?”
小孩沒有說話,低著頭。
“你媽媽是叫紅梅嗎?”
小孩轉過身背對著他,一言不發。
南叔無奈只能到左鄰右舍打聽了一下,紅梅已經死了,隻留下了這個孩子,也沒有人管。
南叔牽著他的手把人領走了,小孩什麽也沒有問,沒有哭也沒有鬧。
找到人就可以送回小院去了,那是在別墅旁邊的一個院子,是宿家的阿姨園丁們住的地方。
宿慈生並不打算讓人住在別墅裡,太吵了,何況他也不需要那麽多的繼承人,有一個就夠了。
先養著吧,如果誰能入了他的眼,也算是誰的福氣。
也不用對他們太好,男孩要窮養,弱肉強食的社會就是這樣的,提前適應也好。
南叔去看過小院,因為宿慈生的毫不在意和放任不管。
那些人肆無忌憚,五個人被安排在一間房裡,被克扣的極少的夥食。
最大的已經十三歲了,在礦區長大的小孩,霸道又凶狠,而最小的只有八歲。
回去他一定會被欺負的。
但他沒有辦法,也許回去了會比現在好一點,“我們一會兒要走,你有要帶走的東西嗎?以後不會再回這裡了。”
宿璟舟站起身來,帶上他的粉色圍巾和小水壺。
“你可以喊我南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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