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宿慈生送到二樓,精致的好似籠子的屋子裡,柔軟的床上躺著一個蒼白如雪的女人。
如果不是她微微起伏的胸膛,宿璟舟會以為那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你在這裡陪著她,如果她願意把你留下,你以後可以住在別墅裡。”宿慈生好似施舍一般,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的小孩。
如果他和向晚孩子能活下來,大概也會這麽大吧,他恨不得殺死眼前的女人。
但死那麽容易,實在是太便宜她了,想自殺怎麽可能?
宿慈生走了,宿璟舟站在床邊沒有動,他打量著床上的人。
她蓋著厚厚的被子,蒼白的臉,沒有一點血色的嘴唇,和那天早上的紅梅有點像。
但她們不一樣,即便這人閉著眼睛,宿璟舟也能感受到她身上毫無希望的死氣。
她的手腕上纏著一層繃帶,垂下來的指尖上都是細小的傷口。
第28章 小舟從此逝
她倏然睜開眼睛,掙扎的坐起身,一臉驚慌地盯著床前的人,見是一個小孩,緊繃著的身子微微松了松。
宿璟舟看著她的眸子,單純清澈,確實不一樣,沒有那個女人的貪婪和怨恨。
“阿衍,你是阿衍嗎?”
宿璟舟搖了搖頭,他沒有名字,阿衍又是誰?
“你怎麽回來了,你不能在這裡。”
“這裡是地獄,阿衍你快走。”女人突然變得激動起來。
她大力地推拒著宿璟舟的身體,繃帶被掙扎開滲出了血。
宿璟舟抓緊她的手,冷聲道:“我不是阿衍。”
“不是。”
過了許久,女人才慢慢冷靜下來,她低著頭,無力地癱坐在床上,“是啊,我的阿衍已經被我親手燒死了。”
“他死了。”
時間太久了,久到向晚都分不清什麽是謊言什麽是真的了。
她瘋了。
她會把宿璟舟當成阿衍,溫柔地抱著他,給他唱著不知名的歌。
有時候會摸著他的頭髮,細細地看著他,手裡劃過他的眼睛,喃喃道:“為什麽,為什麽我的阿衍長的不像我。”
“因為我不是阿衍。”宿璟舟一遍一遍地重複著。
“那你是誰呢?”女人好奇地問道。
宿璟舟一愣,他是誰呢?
他大抵是紅梅嘴裡的喪門星,礦區撿垃圾的小乞丐,小院裡的癟犢子。
宿璟舟留在了別墅裡,但他不會每時每刻和那個女人待在一起。
他要回小院讀書,宿家的小孩不用去學校,每個人都有家教來教。
只有在周末的晚上,他會來陪著那個女人,那個被宿慈生叫做阿晚的女人。
在後來的幾年裡,在一天一天消磨掉的日子裡,他們都習慣了彼此的存在。
宿璟舟坐在地毯上看著書,而向晚則時不時端一塊小蛋糕給他吃,將裝滿果汁的水杯遞到他的嘴邊。
過多了在外面被欺負挨打的日子,宿璟舟偶爾也會有一種錯覺,這裡是一個溫暖的避風港。
宿璟舟的臉上多了一點肉,向晚的眼角也帶了一絲的笑意。
時間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宿璟舟在慢慢長大,而那個兩鬢斑白的老人更老了,眼角層層疊疊的皺紋,帶著淺淺淡淡斑紋的臉上帶著令人作嘔的腐朽氣息。
偶爾宿璟舟能看到向晚脖子上的紅痕,胳膊上的烏青,他幽深的目光下是無可奈何的隱忍。
又一個晚上,他站在門口聽著裡面的掙扎聲,哭泣聲。
啪的一聲裡面響起清脆的耳光聲,有人摔在地上,宿璟舟握著門鎖的手微微一緊。
他終於還是推門進去了,屋子裡一片狼藉,向晚驚慌失措地拉著自己的衣服,扯著被子,顫抖著。
地上的宿慈生痛苦的蜷縮成一團,捂著下半身,地下是蜿蜒的血跡,旁邊是帶著鮮血的剪刀。
醫生帶走了宿慈生。
只剩下驚懼的阿晚,捂在被子裡如孩童般嚎啕大哭著。
宿璟舟掀開她的被子,拿被角擦著她的眼淚,“不怕,沒事了。”
“已經沒事了。”
“阿衍,阿衍,我害怕。”女人抓著他的手,細白的指甲深深的嵌在他的肉裡。
宿璟舟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不怕,他已經走了,沒有人會傷害你的。”
“你是阿衍嗎?”向晚眸子裡是滿滿的眼淚。
“是。”宿璟舟的聲音低啞乾澀,“我是阿衍。”
“阿衍。”向晚抱著少年單薄的身軀,“媽媽好想你。”
“我,剛剛好害怕。”
“剪刀,流了好多血。”
“我不喜歡那樣。”
“嗯,沒事的,以後,以後都不會了。”宿璟舟好似喃喃低語道。
他突然就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麽了,該死的人不死,活著的人怎麽能舒服呢。
一聲聲的阿衍,在明知不是自己的情況下,宿璟舟還是擋在向晚的身前,替她扛下宿慈生一次又一次的怒火。
宿慈生廢了,他變得喜怒無常,他沒有弄死向晚的唯一原因就是因為要報復。
宿璟舟看著向晚身上的鞭痕,他想得快一點,得再快一點。
但他沒有想到,還是來不及了。
那一天,向晚還牽著他的手,盡管嘴角帶著傷,但她很開心,眉眼彎彎的。
“阿衍,媽媽教你跳舞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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