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啊,跑一趟多麻煩,我給您開過去,還是夢島對吧?”
夢島是那兩間livehouse之一,西城區大名鼎鼎的搖滾樂迷聚集地。
張子傑翻出來車鑰匙,又噴了點香水,這才敢上那輛豪車。
“不忙不忙,我這就出發,半小時就到!”
路上堵得厲害,開過去花了快四十分鍾,張子傑停好車,整個人汗涔涔。他發現這livehouse裡面比外邊還堵,排隊的人圍了一圈,水泄不通。
他拿著鑰匙進了裡院,正撞見楊西正和人喝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直到楊西衝他笑出來,客氣道:“小張來了,受累了。”
鑰匙被楊西身邊的年輕男生接了。
“太客氣了,您這真熱鬧。”他笑著擦了汗,“今兒有表演?哪個樂隊啊。”
“什麽表演啊,前段時間談了個樂隊比賽的合作,今兒在這兒海選,有十來個樂隊,跟拚盤差不多。”楊西說著,下巴朝桌上的名單點了點,“我們正在定上台次序呢。”
張子傑笑嘻嘻地過去瞄了一眼,他發誓真就是一眼,結果就跟雷劈了似的,愣在原地。
“怎麽了?”楊西見他這樣,樂了,“有熟人啊。”
“啊?那什麽……”張子傑回過神,頓了頓,又指著紙上的一個名字,“這、這個人,有照片兒嗎?”
“沒有,樂隊要什麽照片,又不是選演員。”
楊西瞅了一眼他指的那個人,名字實在好記,剛路過點人頭時順道瞥了一眼。
“這個啊。這小孩兒長得挺牛逼的,那雙眼睛真是好看,跟混血似的。”
“眼睛……”張子傑抓住關鍵詞,“眼珠子顏色特淺是嗎?”
“是啊,淺棕色的,還帶點兒灰,太陽底下又透又亮,你認識?”
還真是他。
“是、是之前一同學。”
“同學?關系挺好吧。”楊西笑了笑,“要不留下看看比賽唄,我讓他們給你一手環,戴著就能進去。”
“哎,謝謝您。”張子傑笑著敷衍過去,跟著他助理走了,中間他借口上洗手間,給陳韞打了個電話。
聽電話那頭的語氣,陳韞是根本不知道這事的,明明這個比賽,他家是最大的資方。
陳韞甚至氣笑了。
“玩兒樂隊?他還敢做這種夢?”
他讓把電話遞給楊西,張子傑乖乖照做。楊西比他們大十歲,背景硬,陳韞見了也會叫聲哥。
他聽不見陳韞在電話裡說了什麽,但見楊西眯了眼,笑著回道:“刷人?我就一提供場地的,小老弟你可別為難我了。”
兩人說著,張子傑開始走神,莫名其妙就想到跟南乙的最後一面。
之前怎麽欺負都不吭聲的悶葫蘆,那天跟條瘋狗一樣騎在陳韞身上,不做聲,隻悶頭揮拳,一下比一下狠,血濺了滿臉,差點把他胳膊擰下來。
當時他們甚至沒怎麽欺負他,只是見他一副晦氣樣兒,調笑了一句“你家死了人了啊喪眉搭眼的”,其余什麽都沒做,不知道怎麽他就發了瘋,一個人乾倒七八個。他們都差點兒折在學校後門的胡同裡。
現在想都直犯怵,他頭一次知道原來這瘋子打起架來是不要命的。
後來南乙受了處分,轉了學,說是去了港城,還記得當時一個老師說的,像他那樣成績拔尖兒的,犯了什麽事兒也有學校搶著要。
讀書不是挺牛嗎,現在又來搞什麽樂隊啊。
“賣你個面子,使點小絆子倒沒什麽,至於比賽結果嘛,找你爸唄。”
張子傑看著眼色,心想這人也就面上和氣,跟陳韞倒也沒那麽親,要不怎麽能說出這種話。
明面上,陳韞當然是誠弘的太子爺,可私底下到現在還得看他爹臉色,挨打也是常事。更別提這段時間,他還因為自己那攤爛事兒躲著他爸。
“你怎麽這麽軸啊,這還不行?”楊西咧嘴笑道,“沒準兒這小子也就空有一張好皮,今兒其他幾個樂隊可都是混了好幾年的,群眾基礎擺在這兒,就他們這種剛湊起來的,我看也是當炮灰的命。”
掛斷電話,楊西把手機扔張子傑懷裡,笑眯眯道:“小少爺一天天淨想在別人地盤整事兒啊。”
說完,他拿筆在表上劃拉了兩下,拍到小助理胸脯上。
張子傑不好作聲,笑著應付,見他沒說別的,才放下心來,跟著助理七彎八繞,來到二樓。
參賽的樂隊被他們安排在這兒,人太多,裡面亂哄哄的,還有樂隊經理在和工作人員扯皮。
助理走過去,拽住一個脖上掛牌子的人,把新次序表塞給他,又交頭接耳了幾句。那人使了個眼色,從同事手裡拿走原定的順序表,塞了新的,隻道:“按這個來。”
熙熙攘攘,都是些背著樂器的人,張子傑四處張望,眼神落到一個角落,渾身肌肉都僵了一秒。
真是南乙!
他個頭兒竄這麽高了?初中那麽矮,才幾年不見,現在得有一米八幾了吧。
要不是那雙眼睛太特殊,猛一看他都不敢認。
屈辱感返潮般往上冒,張子傑低聲罵了兩句,舌頭在口腔裡舔了舔,當初被他打掉的兩顆牙早已補好,可現在卻隱隱發酸。當初他肋骨也差點斷了,在家躺了大半個月,被親爹罵得半死。這些他都記得。
媽的,這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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