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才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居然無意識地走到了今晚他原計劃裡的那個小酒館附近。
錢與舟本來的打算是邀請莊定湉一起過來,他喝酒,莊定湉喝果汁,坐著聽會兒歌,然後在昏暗的燈光下,他要向莊定湉坦陳李思齊。
大概是從民宿到小酒館的路線他在腦海裡演練了太多次,所以他才會無意識地走到這裡。
可是一切都變了。
錢與舟覺得很痛苦,這一刻他迫切得需要酒精,於是他走過橋,像個遊魂那樣蕩進小酒館。
錢與舟頭髮和臉上都是雨,一進門把酒保都嚇了一跳,他趕緊遞了一包紙巾給他,說:“帥哥,您是忘記帶傘了嗎?”
錢與舟禮貌道了謝,他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來,胡亂擦了擦臉,要了一杯威士忌。
坐下之後,錢與舟才感到理智回籠,但越想越心寒。直到今天,他才發現,一切都有跡可循。
莊定湉答應他突然的邀約是因為他長得像他年輕時候的白月光,給他買正裝的衣服是因為陳嘉禾總在穿,在桐廬外婆有那麽大的反應也是因為陳嘉禾對於莊定湉來說不止是繼兄。
和他上床也是見了陳嘉禾心情不好想要發泄,甚至連問他結婚這件事,都有很大可能是因為陳嘉禾結婚而發酵出來的氣話。
錢與舟感到茫然而委屈,他悶了一大口酒,特別難受地想,連他的生日禮物都送的是陳嘉禾同款。
所有的不對勁都找到了答案,錢與舟按了按眼角,微微仰起臉,竭力控制著湧上來的眼淚。
那他算什麽呢?
錢與舟越想越委屈,用手背抹眼睛,濕淋淋的。
本來就心裡難受,聽了這個酒吧放的音樂心裡更難受。錢與舟一邊深呼吸一邊在心裡吐槽,怎麽偏偏選了這麽冷門的一首歌來給他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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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也不是散也不是
愛也不是恨也不是
聚散愛恨
都在煩惱裡打轉
這歌詞太戳人心,錢與舟聽完一首歌,又開始後悔,他剛剛太衝動了,怎麽能就那樣闖進去?
他從來沒見過莊定湉那麽傷心的表情,現在回憶起來,他的心臟還是會被牽引著發痛。
他不知道那一刻莊定湉在想什麽,他想的是陳嘉禾嗎?
錢與舟把杯子裡的酒喝完了,他不願意想這件事了,因為一想,嫉妒就變成了惱人的蟲子,噬咬他的意識。
錢與舟喝完三杯酒,付了帳,離開小酒館往回走。
夜已深,好在雨停了,青石板路被雨水浸潤得發亮,牆壁兩邊回蕩著錢與舟的腳步聲。
走到民宿錢與舟才想起自己出來得著急,根本沒拿房卡,他隻好去找了前台,又要了一張。
他刷卡進門,房間裡囫圇一團黑,莊定湉已經睡下了,錢與舟踩掉鞋子,有些賭氣地往沙發上一躺,雙手抱在胸前,又委屈上了。
莊定湉居然還有心情睡覺,看來真是一點都不在乎他。
錢與舟伸手找到他扔在沙發上的帽子,蓋在臉上,又偷偷掉了兩滴眼淚。
第二天錢與舟是被莊定湉收拾東西的聲音吵醒的,他費勁地睜眼,感覺眼皮有千斤重,他估計眼睛肯定腫了,於是他撈起地上的帽子戴上了,把帽簷壓得很低。
莊定湉走過來,問他:“吃飯嗎?”
錢與舟憋氣,過了半天吐出幾個字:“吃不下。”
莊定湉點點頭:“那我給你打包一點回來。”
錢與舟別扭地轉開臉,嘀咕著:“隨便你。”
於是莊定湉就開門出去了,錢與舟沒想到他居然真的這麽輕易地走了,他有些抓狂地錘了一下身旁的靠墊。
拳頭打在棉花上,心裡淤積的氣怎麽也出不去。
錢與舟煩躁地起身,跑去浴室裡洗了個冷水澡,他圍著浴巾走出來,頭髮還濕著,水珠落到地板上。
他走出去拿衣服,找了一圈沒找到,正站在房間中央茫然呢,民宿的門突然被打開了。
錢與舟猛得回頭,他就這麽半裸著和進來的莊定湉對上了視線,他嚇得立馬跑進浴室。
莊定湉也被他弄得一頭霧水,他把東西放在桌上,把打包盒一個一個拿出來。
錢與舟探出頭,有點尷尬地講:“我的衣服呢?”
莊定湉沒回頭:“我幫你收進行李箱了。”
錢與舟“哦”了一聲,心裡漫出一點複雜的感受來,他想莊定湉對他真的挺好的,昨天吵成那樣,還幫他收東西。
錢與舟飛快地去行李箱裡拿了衣服,去浴室換好了,再輕手輕腳走出來。
莊定湉已經把買來的吃的在桌子擺好了,他拿著筷子,夾了個燒麥,沒什麽感情色彩地說:“過來吃飯吧。”
錢與舟乖乖聽話,在對面坐下了,但他心裡還憋著氣呢,所以故意不說話。
一頓飯吃得漫長而安靜,錢與舟這才發現,他們兩個人的相處中,多數情況下,他是開啟話題的那一個人。如果沒有他說話,莊定湉也只是像現在這樣,安靜地咀嚼,吞咽,吃掉一餐飯。
吃完飯,他們檢查了東西,下樓去退房,行李和進來時一樣,工作人員會幫他們送到門口的遊客中心。
天依舊,水依舊,青石板路依舊,今天很晴朗,昨夜的雨都沒留下一點痕跡。
兩廂無話,兩個人沉默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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