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能聽懂。”陳森甚至有些堅硬地說:“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另一個人好,更何況,我現在過得很好,我不需要誰來對我好。”
許星然有些發怔,因為陳森抖轉急下的態度。
他看著陳森的表情,萬分艱難地去分析他每個字背後的意義,然後問他,“哪裡不懂呢?”
這簡直太難受了,比陳森直接拒絕他還令他不能接受。
“哪裡都不懂。”陳森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就好像你也聽不懂我在說什麽。”
這倒是真的。
許星然發現,他每次想往前走一步的時候,陳森就會往後退一步,對他說一些讓他難以理解卻讓他不能釋懷的話。
“我有在努力想。”他知道現在時間太晚了,陳森需要回去睡覺,如果識相的話,他應該和對方說再見,但是許星然不知道下一次再見到對方是什麽時候,他必須抓住每一次的機會。
“你可以給我一點提示嗎?”他有些急切的說:“我真的不明白。”
陳森看著他,半晌,說:“不可以。”
對方非常明確地拒絕了他,沒有任何余地的,許星然的睫毛垂了下來,默默抿緊了唇。
一兩秒的時間,他聽到陳森的聲音在他的頭頂再次響起。
“你總是想討巧。”他這樣說他。
許星然懵懵地抬頭看他,他茫然地張著唇,反應了好幾秒陳森的這句話。
他隱約意識到這句話是有其他含義的,但是他不敢往那個方向去想。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響了。
是醫院的電話。
他看了眼陳森,猶豫了一秒,還是接了起來,“您好。”
“您好,是許先生嗎?”
“是的。”
“我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您,剛才我們的護士在查房的時候,發現您的母親眼球在動。”
許星然好半天才模糊地發出一聲“嗯”。
護士很為他高興,“醫院明天會給鄭女士安排一個全面的身體檢查……”
許星然掛了電話。
他的神情很複雜,那是一種無法用言語表達的神情。
許星然仍舊會為很多年前的那場車禍自責,但是這麽多年過去,卻也依舊無法與仍是植物人的鄭婉麗共處一室。在聽到鄭婉麗可能會醒來的時候,他發現他也並沒有他所應該的那樣高興。
“我、我可能有點事。”許星然不想讓陳森知道這些事,他對陳森露出一個笑,說:“我改天請你吃飯吧。”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更像是一種客套。
而陳森看著他的神色,只是點了下頭,不是應了他的約,而是同意他們今晚的對話到此結束。
許星然幾乎是跑進電梯的。
陳森站在原地,沒動。
許星然的手機大概用了很久了,收音效果沒有很好,陳森不是有意,但仍然聽到了一些字眼。
另一側的電梯門打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了出來,看到陳森很驚訝地說:“你還沒回去?”他瞧了眼陳森空空的兩手,說:“你的藥呢?還沒拿還是藥房沒有了?”
“還沒拿。”陳森回答他,兩人並肩往外走。
醫生責備他,“本來就失眠,還不早點回去。”
醫生姓蔣,陳森四年前認識他的時候他還是一個實習醫生。
陳森那會開摩托車賽,身上總是有傷,好多次摔不行被送過來急診的時候都碰上蔣醫生值班,一來二去兩人就熟了。
蔣醫生對於他總是從事這種危險的工作很不看好,但是陳森那時沒辦法,他躺床上睡不著覺。
後來和辛予暘一起開公司,工作讓他忘記了很多事情,他的情況緩解了一些,但是依舊很難入睡。
他戒掉了很甜的咖啡,開始對甜度更加過分的甜品和安眠藥上癮,來醫院的次數很多,碰上蔣醫生值夜班會來陪對方嘮兩句。
做醫生的很容易變得嘮叨,蔣醫生也是,明明才三十多一點,卻已經像一個小老頭了。
陳森好不容易逮著他說教的間隙,打斷了他,問:“3樓是什麽科室?”剛才許星然的電梯停在了3層。
“3樓?”蔣醫生說:“ICU啊,你問這個幹嘛?你有朋友在裡面?什麽病啊?”
ICU,重症加強護理病房。
許星然半夜出現在醫院,還去了ICU。
“沒有朋友在裡面。”陳森蹙眉,“不會說話別說。”
蔣醫生呸呸呸了三聲,承認錯誤,“我的錯,我道歉。”見陳森不想多說的樣子,蔣醫生就聊起其他話題,沒再問了。
和話癆的蔣醫生分開後,陳森也從醫院離開了,他的車已經開了出去,發現自己忘記去藥房拿藥。
失眠的症狀已經很多年,吃了太久的助眠藥物,一般的安眠藥已經對他不起作用,吃不吃的效果都一樣,沒有再返回的必要。
凌晨的街道很安靜,幾乎沒什麽車,陳森開車的速度遠遠超過了規定車速,跑車發出了滾滾的音浪聲,顯出幾分暴躁的味道。
順利地過了兩個綠燈後,在第三個路口遇到了紅燈,他猛踩刹車,完美地壓在線上。
被慣性重重砸回車座,陳森深吸了一口氣,他攥著方向盤的手很緊,手背上的青筋鼓了起來。
紅燈的間隙很長,他看著那個一直在變小的紅色數字,在最後一秒,掛上了藍牙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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