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森的步子停了下來,過了半秒,偏頭,看向他。
他的眼睛是很平靜的,什麽都沒有,許星然看著他,又看到他的目光垂下來,看向他用力抓著他衣角的手。
指尖一抖,許星然後知後覺自己的唐突,神色閃過一秒的慌亂,將那隻不聽話的手藏到身後,握緊了,開始道歉,“對不起,我……”
他說到一半開始卡殼,因為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拉住陳森,甚至拉住對方後,要說什麽,他都不知道。
因為他的卡頓帶來了一陣的尷尬,陳森還是好心的,主動問他,“有什麽事嗎?”
他真的太客氣了,客氣地讓許星然無所適從。
上次見面,陳森來找他,帶他去見秦方建的時候還不是這樣的。
他將他帶到那個工廠,站在他的身後,手掌推著他向前走,讓他恍然覺得自己是被保護的,——他們是在一個陣營裡的。而秦方建的庭審在前陣子落下帷幕,獲得了二十年的監獄生涯後,他們的陣營似乎也不複存在了。
“就……”許星然心口發酸,很艱難地開口:“秦方建那個事,謝謝你。”
陳森看了他一眼,搖搖頭,目光望向遠處,說:“我欠你的。”
“欠”?
許星然沒有想到陳森有一天也會和他說這個字。
這個“欠”又是從何而來呢?
“是因為那天我……”他說不出口,他不願意再去回憶那天。
他被劉義架著從酒店出來,看到陳森時他恨不得去死。他不想被陳森誤會他和秦方建有什麽,但是更不想讓陳森知道他是因為他而答應的秦方建。
但是陳森已經知道了,所以才會帶他去見秦方建。
原來是這樣。
“你要是這樣說的話,”許星然很用力地吸著氣,“我們之間應該是算不清了。”
他的語氣有些重,像是在隱忍著什麽,陳森的視線轉到他的臉上,看到他被咬得有些狠的下唇。
“你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呢?”許星然根本搞不懂他,“為什麽一定要‘一換一’呢?如果你真的要這樣算,我對你做的那些事情,讓你受的委屈,應該是永遠都‘換’不完的。”
“我就是欠你的啊,結果你不想讓我‘還’了,是嗎?”
“我不需要你還我什麽。”陳森這樣說,“我也沒有要和你‘一換一’。”他似乎歎了口氣,像是許星然讓他非常的困擾,“我只是認為,沒有任何人值得你用生命冒險。”
他沉默了一下,又說:“我希望你停止這種行為。”
停止,這種,行為。
陳森太平靜了,他沒有任何情緒地和許星然說話,讓他產生一種他的傷心是很莫名、很不應該的感覺。
他就這樣,很輕松地,斬斷了他的所有幻想。
可是,他只是單純的、為了過去的事情,做一些些微不足道的補償,也不可以嗎?
“所以你這就是你說的‘一筆勾銷’嗎?你是覺得我的‘行為’、讓你產生負擔了嗎?”許星然覺得自己呼吸不上來了,“我沒有想要什麽,陳森。”
他渾身發著燙,他的眼前有些模糊,他快控制不住他的眼淚了。
“我不是想讓你因為我做的這些事情而讓你原諒我,我沒有想要挾恩圖報,我從來沒有這個想法,我寧願你根本不知道這些,我不想讓你覺得困擾。”
“我知道我們之間不可能了,我對你做了那麽多的錯事,你現在還能和我說話,已經是我做夢都夢不來的,我怎麽還敢、還敢……”
他說不下去了。
天啊,他的眼淚馬上就要掉出來了,有沒有什麽辦法能讓它們不要掉下來,或者,陳森可不可以莫名其妙地掉頭走開?他根本不想在陳森面前掉眼淚,他不想讓自己表現得像一個不成熟的孩子一樣,但是他在陳森面前總是控制不住自己。
許星然把頭低的不能更低了,下巴幾乎要戳到自己的胸口,“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想讓你為難的。”
這個點的醫院是幾乎是沒有聲響的,許星然聲音不算大,但是在太過安靜的環境下他的聲音和情緒都是顯得那麽得大聲。
陳森過了很久才說話,“我不是覺得困擾。”
他的語氣有些輕,讓許星然覺得他好像也不是那麽的無動於衷。
他垂著的頭動了下,似乎想要抬起來看一眼陳森,但是最終又沒有。
“之前的事情,都過去了。”陳森說:“所以,沒有必要再因為過去的事情做一些傷害自己的事。”
許星然很認真地聽著,仔仔細細把這句話在心裡重複了無數遍。
“那……”
“我不傷害自己,可以嗎?”他微微抬起頭,眼底的水汽讓他的眼睛看起來很亮,讓他看起來很小心、又很期待的樣子。
問他:“我不傷害自己,對你好,可以嗎?”
第102章 想討巧
——對你好,可以嗎?
許星然的表情太過緊張,就好像這句話不是聽上去那麽簡單,像是承載了更多不能表達的話。
事實上,陳森是不能阻止許星然做什麽的。
許星然是一個獨立的人,他想要做什麽,從來不需要陳森的同意。
因此他這句話聽起來才更加奇怪。
許星然的眼睛很亮,在這樣的情形下,陳森更像是一個頑固不化到另人討厭的人,他假裝聽不懂,一定要許星然說出他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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