饑腸轆轆的日子逼得張逐不得不想方設法賺錢。第一單生意就是幫人代寫作業,給予他這項“事業”最大支持的客戶就是向桃。
向桃家在洪城開連鎖餐廳,父母忙著生意沒空管他,自然是學習吃力、成績墊底,最不愛的就是做作業。找到張逐這種乾活利索價格公道的“代寫”如獲至寶,寫過幾次就以月為單位將作業全部“承包”給他。一來二去,兩人從這種“合作”關系裡也生出了一點各取所需的友誼,張逐喜歡他出手闊綽,向桃則是真心崇拜張逐腦子靈活。
混熟後,向桃發現張逐這種優生竟也逃課,對他更加刮目相看,也覺得跟他更加“情投意合”,逃課出來玩都會捎帶上他。
本來向桃常去的地方都是一些遊戲廳、台球室,但他發現張逐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折中之下,兩人最常來的就是在網吧開個包間。
張逐被向桃帶著學會了上網,也逐漸學會在網上幫人代打個遊戲,或者去網站發點垃圾廣告之類賺飯錢。
向桃看方孝忠無聊,主動把位置讓出來:“弟弟你想不想玩,我這位置讓你?”
“我不玩。”方孝忠瞥他一眼。初二張逐就去了一班,那是準備考入洪城一中的快班。而他和向桃都在三班,他不喜歡這吊兒郎當的同班同學,“別亂喊,我不是你弟弟。”
“你是張逐弟弟,我跟張逐是哥們,把你當弟弟沒毛病。”
“有毛病。”
“給我當弟弟又不會讓你吃虧,一會兒請你吃肯德基好吧。”向桃咕噥,“我一直想要個弟弟來著。”
“想要就叫你媽再生去,別在外邊亂認。”
向桃眉角抽了抽,轉向張逐:“你弟這麽說話,你不管管?”
“他是我媽生的,你想要弟弟也只能找你媽再生一個。”張逐實事求是地回答。
向桃:“……哇塞,你哥倆真是合起夥欺負人啊。”
一局打完,張逐摘下耳機,對方孝忠說:“你先回,時間還早,我再打幾把。”
“張老師在找你,已經找到廣場對面的網吧,馬上就過來了。”
一聽這話,向桃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張棒槌來了,你不早說?”張崇文是一班的數學老師,也是他們三班的班主任,難怪向桃如臨大敵。
方孝忠卻淡淡瞥他一眼:“真當張老師在乎你在幹嘛,他是來找張逐的。”
“那也是連皮帶餡一塊兒端,你以為你逃得了。”說完他操起書包,對張逐急道,“你也別打了,我去結帳,後門匯合。”
逃去後門,向桃打了個出租車,把作業一股腦塞給張逐就一溜煙跑了。方孝忠去把停在前門的自行車騎過來,載了張逐離開。
他一路騎得飛快,離開城區就累得直喘,下來讓張逐換換,誰料他坐在後座跟大爺似的。沒法,方孝忠隻好推車沿著公路走,張逐倒沒介意下來走兩步。
他知道張逐缺錢,也沒法指責他逃課來網吧打遊戲,只是建議他:“張老師找你多半是想讓你去參加數學競賽的事,要不你明天去學校和他談談?”
“不了,我不參加。”
“為什麽啊?說是競賽前幾名都能加分,還有可能被一中提前錄取。你不想去一中?”
張逐瞥了方孝忠一眼:“你去嗎?”
他立馬低下頭,難堪得臉頰緋紅。這不是他去不去的問題,而是他能不能考上的問題。
小升初就已經經歷過一次,就因為他只能念合並過來的日化中學這種學校,張逐原本可以被英才中學錄取的,他也沒去。
“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去。”張逐說得輕松。
這讓方孝忠很為難:“那我萬一連高中都沒考上,你也要跟著我一起輟學?”
“嗯,反正我也不喜歡上學。”
“你學習這麽好,不覺得很可惜?”
“不覺得。”
他這種說法讓方孝忠有點無力,多少也有些體會到了張老師那抓狂的感覺。他還準備說點什麽勸勸張逐,就見他從衣兜裡摸出了一根煙,然後用打火機點上了。
“你,你還抽煙?”
“網吧老板給的。”張逐熟練吸了一口,吐出一個煙圈。
方孝忠驚得瞪大眼睛:“你什麽時候學的?”
“上周。”張逐又吐出一個圓圓的煙圈,“很好玩,你試試?”他從嘴裡摘下香煙,遞給方孝忠。
方孝忠:“……”
“不想試就算了。”
方孝忠看了一眼那煙,也鬼使神差地張嘴咬住吸了一口,立馬就被嗆得猛咳。看他咳出了眼淚,張逐輕嘖一聲:“真笨,我第一次也沒被嗆住。”
方孝忠喘著氣把煙還給張逐,他卻擺手說不要了,讓扔掉。方孝忠也沒扔,而是撕掉點燃的煙頭,把剩下的半截揣在兜裡。
初二下學期開學還沒多久,這是個春天的下午,西斜的日光暖黃,將並肩而行的二人拉扯出長長的影子。暖風拂面,帶著花草的馨香,方孝忠看四下無人,先是勾起張逐的手指,見他沒有反對,便牽住他的手。
他希望洪城的春天永遠地持續下去,他和張逐也永遠這樣下去。但前提是,他得考上高中。方孝忠暗下決心,這回他一定要考上一中,不能再耽誤張逐,讓他陪著委曲求全了。
到了巷口,兩人分道而行,各回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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