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萬荔發的,在分手那天,他們就默契地互刪了帳號。發出這個消息的是萬荔大學室友,也是他們共同的同學。萬荔去試新娘妝,同學被邀請去參加伴娘試妝。幾個服妝齊全的女孩,擠在一起拍了照片。萬荔位於中間,穿著隆重的婚紗,露出淺淺的笑容。
周明赫沒想到他還能看見萬荔穿婚紗的模樣,很漂亮,很美好,比他想象中更加漂亮美好,只是和他再無關系。他心裡一時間五味雜陳,鼻子有些發酸,又發自內心為她感到高興。
他也終於得出了不見面的結論,退出朋友圈,放下手機。
第二天一大早,迎著朝霞晨光,周明赫開車,帶了張逐和半車行李,駛出商業街,匯入早高峰擁堵的車流。但他的目的地再也不是早高峰終點的打卡上班,而是上六環的京昆高速,再一路直往西南而去。
第102章 新生活
車身滿是塵土,底盤濺滿點點黃泥,只有擋風玻璃上,雨刷刷出來的兩塊還算乾淨。四扇車門都有劃痕,尾燈也撞碎一個,半塊癟進去的凹槽,還沒來得及修整。
周明赫駕著他這三個多月馳行好幾千裡的小破車,苟延殘喘地開進麗江的古城,穿過遊客眾多、人滿為患的各處古城景點,最後停在城郊一處僻靜冷清的客棧外。
周明赫抓著門環敲了一陣,又衝著院裡喊了幾聲,始終無人應答,他隻好掏出手機打電話:“雲姐,你在哪兒呢,我們回來了……嗯嗯,好吧。”
張逐湊過來:“她在哪兒呢?”
“說是在村民家裡聊天,半小時就回來,我們先等會兒。”
七月午後,正是陽光熱辣的時候。周明赫跟張逐坐在大門外的石階上,頭頂是從院裡伸出的三角梅和薔薇的花枝,茂盛濃密,撒下一片陰涼。
這麽一看,夏季的雲南和北京多少有些相似之處,比如晝夜溫差很大,熱得乾脆,只要找處樹蔭避開日頭的直曬,就很涼快。不像洪城,一整個夏天都潮濕悶熱,不論室內室外,身上總有黏糊糊的汗水。
但也有更多不同。北京太大,一眼望去全是高樓建築,是名副其實鋼鐵水泥建造的城市森林,是巨大的機器,輕而易舉就吞噬掉每個個人。麗江則是座小城,開車一個小時足以在城市主乾道繞上一圈。也多是低矮的古鎮建築,在城市任何一個角落,抬頭都能看見玉龍雪山的山尖。
最不同的還是人。除了興奮的遊客,在這裡久居的人總有一種松弛而無聊的感覺,而他在北京看見的,都是一張張漠然又匆忙的臉。
周明赫很是慶幸,在他心情更糟之前離開了北京。這些日子,他和張逐從環線到滇西,再到滇東,一路走走停停,遊覽了每一處他認為值得一看的地方。
曾經從圖片、視頻,或者別人相片裡看到的雪山草地、森林湖泊,等他自己真正站在這些景觀面前時,他伸手便能觸碰到自然的力量和生命。
在山巔看雲海、在湖面看日出、看飛流直下的瀑布中間倒掛的彩虹、看原野安靜吃草的牛羊和牧人飛馳的駿馬……他數次被大自然所震撼,也曾動容到幾乎落淚,他能感覺到自己正在被世界的美好所治愈,被原始的生命注入能量。
人是由他一切經歷集合而成,每個人都帶著他所有過往的底色,如今周明赫那晦暗無光的人生,漸漸混入了草地的新綠、湖泊的蔚藍和雪山的純白。他由這些組成,其中最重要的,是張逐。
張逐陪他從出發到結束,走他走的每一條路,爬他爬的每一座山,蹚他蹚的每一條小溪,盡管這過程中張逐嫌累、抱怨、不耐煩,他最終也沒有離開。不知道為什麽,這次的行程,終於給了周明赫一種他們會這樣一直走下去的感覺。
一個月以前他們就來過麗江,那次是住在四方街的客棧。當時周明赫還想著等行程結束,他們就去洱海附近租個房子住下。大理他也喜歡,那裡很多年輕人。除了短期旅行的,也有不少和他一樣活得累了,來這裡自我休整的。在大理,時常能遇到當街彈琴唱歌、喝酒閑聊的青年。直到他和張逐在麗江到處閑逛時,遇到這個院子。
他被這院門上方垂下的花束吸引,赤紅的三角梅和粉白的薔薇,開得層層疊疊,枝枝蔓蔓,交相輝映,十分漂亮。
他把車停在路邊下來拍照,正巧院子主人楊雲舒拉開大門,兩人四目相對。周明赫趕緊說明意圖,並盛讚她花養得漂亮。楊雲舒知道他是遊客,又看他客氣,便邀請他進院子裡來拍。
拍完照,又請他們喝茶。幾人閑聊,周明赫才知道她這實際是民宿,有空房可以入住。他當下決定把住處從四方街搬到這裡。
之前是在這住了一周,很喜歡這裡的環境,和主人也相處得很融洽。結束行程後,他沒有猶豫,就又回到這裡,決定先住一段時間。
坐在院門,眼前就是一片平坦的麥田,直直延伸到遠處的雪山腳下。麥田被筆直的公路分成兩塊,此時剛抽穗,麥苗筆直翠綠,一陣風來,綠波一樣起伏。
他們遠遠就看見,這綠波中施施然踱步而來的楊雲舒。她穿著一條當地時興的白色長裙,寬大的裙擺隨風起伏,讓她像隻白蝴蝶。
還隔著一條小路,張逐就站起來,十分不滿地:“周明赫提前打電話說了我們回來的時間,你怎麽還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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