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珊面色慘白,似是突然明白了楚清說的活該為何意,甚至也想跟著說一聲:“......報應。”
楚清說:“後面許利再有什麽事,不要來找我,找他的負責主治醫生。”
說完他轉身離開,卻迎面撞上已經在身後不知站了多久的尹雪融,微微一怔。
楚清已經從楚玨那裡了解到了尹倦之的家庭,對尹雪融的感官很複雜,三言兩語說不明白。
隻“死而複生”這點,就足夠震驚所有人。
身為一個懷胎十月生育了楚玨的“母親”,他知道榮雪的八年是對尹倦之的好,但他更知道親生母親的十年虐待是什麽。
她幾乎剝奪了尹倦之在這個世界上感受快樂的能力,隻贈與了他痛苦,磨難,無窮無盡地自我厭惡,永無止境地自我懷疑。
以及......一個好好的孩子竟對死亡產生的向往。
“您剛才......”尹雪融嘴唇哆嗦道,“您剛才說的,他的眼睛看不見了,是真......”
她只知道尹倦之住院,但沒聽說他嘔血、失明。這一刻悔恨如冰冷的深海一樣把她淹沒,她喘不上氣來。
“嗯,真的。”楚清歎了口氣,沒多說,盡量溫和道,“以後少跟他見面吧。我家兩個孩子都不容易,不能再受刺激了。他們好好的比什麽都好。”
走廊裡這方天地很快只剩下尹雪融和肖珊還有許紫萊,身旁偶有病患經過,卻沒有誰能融入進去。尹雪融淚流滿面,徹底得到再也無法做回榮雪的答案,抬眸盯著肖珊,後者被她看得倒退兩步,好像很害怕似的。
這一瞬間,連許紫萊這樣的大男人都對她產生了懼意。
死了十幾年以後,竟然還能回來,這種令人脊背發冷的場面出現在現實,肖珊都不敢上前確認尹雪融到底是不是鬼。
她是從墳墓裡爬出來的嗎?
突然,尹雪融腳下動了,她猛地衝上去狠狠抓住肖珊的頭髮把她扯進許利的普通病房。等了幾天,如今終於可以下手為快。
“啊啊啊啊啊啊——”肖珊不是因為頭皮痛,而是覺得被惡鬼抓住了嚇得厲聲尖叫。
事發突然,許紫萊沒第一時間反應,等他衝上去喊媽時,病房門已經反鎖了。
除了雙腿,許利的什麽都沒被撞壞,他清醒地看見尹雪融把肖珊抓進來,揚手不由分說地甩了她十八個耳刮子。
肖珊被扇得頭暈目眩,鼻血橫流,倒在地上捂著頭髮像個老鼠似的吱哇亂哭。
許利大驚:“尹雪融——”
“啪!”重重的一耳光從肖珊臉上轉移到他臉上,許利耳邊嗡的一聲,懵了。
但尹雪融緊接著給了他第二巴掌,第三巴掌第四巴掌......三十八巴掌打下去,許利鼻管裡同樣流著兩條像蚯蚓似的血,兩邊臉腫得像豬頭。
這時,病房門被護士從外面打開,許紫萊猛地衝進來。一邊是肖珊一邊是許利,他竟不知道先跑向誰。
護士大驚失色:“女士......”
“他們打我,”尹雪融先發製人,雙手朝上讓她們看,“我的手都被他們打腫了。”
手心通紅腫脹,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這看起來也確實算......護士一下子噎得沒了聲。
雖然許利腦子沒撞出什麽毛病,但他畢竟是車禍病患,被三十幾巴掌招呼下來,直接被扇出了腦震蕩。
市中心醫院兵荒馬亂,胡邵明這邊的醫院倒是歲月安好。
接連又修養幾天,尹倦之吃飯不那麽辛苦,不會再動不動就吐。但因為每天在喝藥輸液,基本營養能得到傳輸,尹倦之對吃飯這件事也是能省則省。
他想開心點,但目前的身體機能總是抑製多巴胺的產生,快樂不起來。
不過同剛醒來的那兩天比,現在還是好了很多。
“倦之,晚上你有沒有想吃的東西,我讓人送過來。”楚玨幫尹倦之洗完澡,拿大毛巾給他擦拭身體。
尹倦之站著不動,該擦後背了再慢慢轉身,配合無間:“我不想吃。”
“多少吃一點,”楚玨幫他穿病號服,前天換了合適的,尺碼剛好不大不小,他幫尹倦之把紐扣從底下扣到上面,“吃完飯我讓你喝果茶,還讓你吃糖。”
尹倦之:“......”
什麽時候喝個奶茶吃顆糖都需要用吃飯來做交換了。
尹倦之不服:“我就隻想喝奶茶再吃糖。”
“不可以,”楚玨說,“垃圾食品不能當飯吃。”
尹倦之的手被楚玨牽著往外面走,歎氣妥協道:“好吧。”
現在的飯能稍微有一點葷腥了,很香,但尹倦之就是找不到正常時候的口腹之欲,好像吃飯已經變成累贅。
楚玨用杓子喂他吃飯,更濃鬱的香氣撲鼻而來,尹倦之不張嘴,看著像個鬧脾氣的小孩,其實他是在做心裡建設,努力忽略胃部的不適蠕動。
“是不是又難受了?”楚玨放下杓子,幫尹倦之揉了揉胃。
這麽一揉,多日來的鬱結便會好些,但尹倦之不想讓楚玨擔心,會嘴硬:“沒有難受。”
“嗯,是我難受。”楚玨繼續給他揉了會兒身為情緒器官的胃部,低著聲說道,“那我們就喝點粥吧。”
“喝粥又不擋餓,”尹倦之沒事找事地說,“你哄哄我,說不定我就想吃飯了。”
楚玨喉頭突然有些發緊的乾疼,咽口水都像能要半條命,他繼續起拿杓子,開口音色未變地哄道:“好倦之,吃了飯才有力氣去外面玩,到時候我們去蹦極攀岩,潛水跳傘衝浪。等再去海上的時候,說不定能遇到脾氣很好的大白鯨呢。你之前不就遇到過一次嗎,這些都需要你好好吃飯才能出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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