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應該是我媽,”
賀止休收回目光朝下走去:“每學期開學前她都會過來一趟,之前聽我爸提起過,我猜估計是來嘮一下假如賀琛還活著,這學期應該念什麽學校,哪一年級,成績如何,生活如何,接下來又應該有一些什麽樣的規劃。”
Alpha語氣一派輕松,好似只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但路煬清楚,他口中的這些猜測大概率他自己都沒有經歷過。
人總是會被曾經不可得之物困住,或許是暫時,也可能是永久。
但人生很長,路煬並不希望這份情緒會在賀止休心中永存。
氣氛似乎沉了絲許,賀止休意識到什麽,正欲改口,垂落的手被人握住。
他略微愣怔,繼而反手主動扣住,像來時擠入路煬衣兜中那樣,這次拽著路煬的手塞進了自己的衣兜。
“春節一起吃了頓飯,他們跟我說了對不起,還給了我一封信,說是前段時間整理遺物,在賀琛住院時的外套口袋裡發現的,是他死前寫給我的。”
賀止休眼睫輕眨:“不過我還沒拆開看,我想不到他會對我說什麽。”
“那就不看,”路煬曲起手指,在賀止休指骨上輕輕蹭了下:“等你什麽時候想看了,我再陪你看。”
賀止休笑了笑:“好。”
他又說:“所以首當其衝,還是得先好好學習,考不上跟你一個學校也得在隔壁或對門,不然我三更半夜想找你只能開視頻,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二十天不見我相思成疾,住不了對門我要在大學得相思癌了卻終生了……”
這都什麽破爛比喻,路煬簡直無語。
但考慮到內容和以後,他想了想還是沒有立刻反駁,隻說:“知道就好,正好買的題明天到貨,明晚就開始學吧。”
“……這感天動地的早戀,真是太督促人進步了,”賀止休哭笑不得地歎了口氣,半晌他忽地想起什麽,話鋒一轉:“喂,路煬煬。”
路煬:“?”
“你那天說的是真的麽?”
“哪天?”
“除夕那天,”
賀止休視線朝身側瞟去:“你說,假如這個世界是無數本書,每個人都可能是某本書裡的主角,他們的行為軌跡其實都被書中決定,一舉一動都被人觀看,包括未來也是被書寫好的,所以才會有那個早戀得飛升的傳說……”
“真的麽?”賀止休轉過頭,眼錯不眨地追問。
路煬沒有回答,也沒有停下步伐,隻轉動眼睛睨了眼賀止休,又將視線平移回前方。
陵園大門近在咫尺,看守的工作人員視線從他們身上滑過又收回,飛鳥鑽進樹梢飛掠而過,驚動枝葉落下一片嫩芽。
踏出大門時,路煬終於開口,卻不答反問:“你覺得真的假的?”
“我?”賀止休唔了聲,“我也不知道。”
路煬轉頭看他。
“說實話,對我來說,真的假的其實沒那麽重要,假如我是主角,我現在當場喊一聲我要成為全世界最富有的人,並原地被清北錄取——難道我就能成功麽?”
路煬眯了眯眼:“你想的還挺美?”
“白日夢,不想美點怎麽做。”
賀止休也勾著唇笑了笑,而後又想到什麽,他垂下眼簾:“但其實是真的吧?”
路煬停下步伐,隻一眼便猜出賀止休在想什麽。
他攥緊賀止的手,施力捏了捏:“不要自作主張假定我的一切‘如果’與‘後悔’。”
賀止休愣了下,而後挑起唇角:“我知道,畢竟你也那麽喜歡我。”
“……”路煬繃了兩秒沒繃住:“你能不能要點臉?”
“被男朋友愛著要什麽臉,”
賀止休歎了口氣:“要是條件允許,我簡直想腦袋上頂個頭銜,就像遊戲裡那樣,就寫‘路煬這輩子唯一的男朋友’,讓全世界都看到。”
路煬:“……”
什麽玩意兒。
這是人能想出來的東西嗎。
路煬無語,賀止休卻想得津津有味。
時間流淌,晚霞將整個人間染成緋紅,微風拂過枝葉,斑馬線對岸的得黃燈閃爍,紅燈幽幽亮了起來。
路煬望著飛馳而過的汽車,鬼使神差地,他問:“賀止休。”
“嗯?”
“假如,”路煬緩慢道:“假如,你是主角,全世界此刻都看得到你,你會想說什麽?”
賀止休一愣,顯見沒料到路煬會這麽問。
“我麽?”他反問。
“嗯。”路煬點頭。
賀止休沒開口,只是抬眸望向了對岸。
馬路對面恰好有對情侶路過,步伐匆匆,一前一後走的飛快,初春的傍晚風依然冰涼,吹得肌膚發冷,也讓交握的手愈發收緊。
紅燈倒數,一輛龐大貨車飛馳而過,再望去時,對面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賀止休凝望許久,直到路煬以為他出神時,這人終於收回視線,動了動。
“In case I don't see you,”
賀止休輕聲道:“Good afternoon,good evening and good night.”
路煬一怔,反應過來:“楚門?”
“嗯,楚門。”賀止休輕笑著與他對視:“但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是選擇遇見你,畢竟這就是我的真實。”
對岸紅燈閃爍,他們在這端四目交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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