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回憶循著僵硬的腳步,猶如走馬燈般,繚繞回蕩在耳中。
“——江潯,我考中了!”
Alpha怎怎呼呼的聲音穿過飄窗,惱人地劃破半年前暑假第一天的清晨。
江潯看見記憶中的自己從被中驚醒,明明是連滾帶爬地下床,卻依然故作朦朧地推開飄窗,支著下巴故意迷茫道:
“考中什麽啊?”
“應中啊!你看!”
Alpha嘩啦一聲敞開特意打印出的成績單,紙面的熱度都還沒來得及消散。
他像一隻搖著尾巴興奮地恨不能躍過欄杆、抵達對面的大狗,激動道:
“六百四十一,第一志願穩當錄取!九月我就可以跟你一起去學校了!!”
“你很高興嗎?”
“那不廢話,”
晌午烈日傾瀉而下,數米之隔的對窗,少年浸在金光中,雙手緊握圍欄,蘊著星河的瞳孔中隻框入了對岸少年的身影。
他暗暗吐露心聲,像是告白,又像許諾:“我答應過你一定會在你身邊,三年陪不了,兩年我還能缺席嗎。”
“那大學怎麽辦,我肯定985。”
江潯含笑調侃,故意逗他:“你行嗎?”
韓佟一下愣在原地,學渣的自尊一敗塗地,如三九寒天落下一兜冰水,澆得他啞然失語。
江潯立時後悔了,於心不忍。
他張嘴要哄:“我也不一定能考上985……”
“你可以的,”
對岸Alpha出聲打斷,他折起成績單,揣入褲兜,弓身趴在圍欄之上,伴隨著樓下路過人群的低語,他說:
“不過到時候你得等等我,高三任務太重了,我成績不如你,所以要多努力,可能還會來不及顧及你,沒辦法在你需要我的時候及時出現,也可能為了學習錯過你的電話。”
“但是最多一年,只要一年,”
烈陽照亮韓佟的臉龐,他一字一頓格外認真道:“我一定去你身邊,從今往後,再也不走。”
江潯知道那一刻自己動容了,他指尖摳住玻璃,幾乎泛白。
明明心跳如鼓,卻依舊不確定地問:“真的嗎?”
“真的,”
那天韓佟確定地答:“除非有天,你趕我走了。”
“——你要趕我走嗎,江潯。”
數日前的夜色如水,病房幽寂。
江潯面色潮紅尚未褪去,眼角的飛紅與瞳孔周圍的紅絲卻不似病理常留。
他緊咬下唇,始終不敢抬眼去看韓佟的眼睛。
可韓佟卻不放過他,在身前蹲下身,高大的身形在此刻蜷縮成團,視線由下至上擠入江潯的視野。
過往望來永遠淬著光的眼底此刻除了茫然無助,便是張皇失措。
他雙手搭在江潯膝蓋,極力逼迫自己鎮定,可開口的瞬間又暴露了內心的慌亂,以至於不敢大吼質問,隻小聲道:
“為什麽,江潯,因為你要變成Omega嗎?”
江潯呼吸急促,不敢啃聲。
可韓佟不懂什麽叫點到為止。
他極力追問:“你不想變成Omega對嗎?那我們再想想辦法,我陪你休學,我陪你去找醫院,一定會有辦法的——”
“沒有辦法了,”
江潯啞聲打斷,嗓音顫抖如篩。
他幾乎是逼著自己一字一句吐出:“韓佟,我真的沒辦法了。”
時至今日,江潯已經記不起當時韓佟的表情。
他們從周歲相識,結伴長大十多年;
小學時他因為內向沉默遭人排擠,韓佟挎著書包,在放學後為了他把領頭人揍得哇哇大哭。
自己挨了罰,招了罵,依然一聲不吭;
胳膊被抓出了血痕,後背被撞出大片淤青,也不喊一句疼。
只在江潯給他貼創可貼的時候,才終於拉著人衣袖,不知道是討疼,還是撒嬌般,小心翼翼地喊:
“哥哥,我疼。”
“……江潯,我疼,”
許久之後,韓佟半蹲在地,將額頭抵在手背上,隔著掌心壓在了江潯膝蓋。
他捂著心口,整個人幾乎蹲坐在地,一聲接一聲的呼喊,一句比一句嘶啞,最後幾乎是裹上哭腔,顫抖地聽不清語調。
“我們才十七,哥,求求你,往後那麽多年,”韓佟顫抖地近乎是在哀求:“我真的捱不住。”
江潯沒有開口。
他仰頭看向緊閉門板,很久之後,才聽見自己近乎空洞地說:
“你可以的,韓佟,我們得為自己而活,不要屈服於命運,讓它折斷了你自由抉擇的翅膀。”
“……可是江潯,”
韓佟抬起臉,燈光下他淚眼婆娑,雙目通紅,薄唇不受控地顫抖,一字一頓、如同剖胸挖心,疼的幾乎喘不上氣:
“可它已經折了。而我愛你,我無法不屈服。”
·
“嘰嘰——”
鳥啼陡然劃破上空,把江潯從記憶中拽出。
他仰頭尋聲覓去,青黃鸚鵡飛馳而過,寒風之中雙雙落在枝頭,互啄戲耍,依偎取暖,不亦樂乎。
“這麽凍得天,誰家鳥飛了,”跟隨而來的彌勒佛忽地道。
江潯望著那雙鳥,不由自主地接話:“會凍死嗎?”
“或許吧,”
彌勒佛略一停頓,忽然淺淺笑了下,像個看破紅塵的詩人,文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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