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選賽時間都拉那麽長,真到後期懟臉還指不定得猴年馬月,”賀止休半開玩笑道:“再說了,都闖進那麽後期了,那會兒再出面阻止……確定還有用麽?”
那確實是沒用的。
真到了那個地步,大概率比賽主辦方也會出來遊說。除非路煬真的自願退出,否則任憑路苑柯如何折騰,大概率也是沒辦法讓其退賽。
“當然,我也就是開個玩笑,”
眼見懷裡人遲遲沒有反應,賀止休又立刻說:“如果你還有其他顧忌,那等下一次也不是不行,這次冠軍就留給其他人去拿,免得到時候你真的前腳狀元後腳世界冠軍的,顯得我很高攀你。”
路煬垂下眼睫瞅他:“你也知道高攀?”
賀止休頓時揚起眉梢,一臉正色地反問:“我哪回不知道?”
路煬:“……”
還挺理直氣壯。
路煬潛意識想板起臉,但此刻四目相撞,他居然沒能成功,而是罕見地勾起唇角。然後在賀止休呆愣的目光中,緩緩回答:
“瞞天過海我也想過,但我猶豫的並不是這個。”
賀止休不禁一愣。
只聽路煬繼續道:“轉來應中前,我跟我媽做了個約定。”
“約定?”
刹那間賀止休莫名想起之前爛尾樓視頻暴露後,那通突如其來打斷的電話。
他隱約覺察出什麽,不禁試探著問:“不碰滑板麽?”
路煬點了點頭。
“從入學開始,一直到高考前年級名次不得低處年級前三,如果跌出就別想再碰;如果一直保持在第一的話,就允許我去參加比賽。”
他頓了頓,繼而補充:“但附加條件是三年裡都不能再碰滑板。”
賀止休猜過很多種可能性,其中也不乏對成績上面的要求。
他原以為不低於年級前三已經很苛刻了,萬萬沒想到後面還有個保持年級第一才能被允許參加比賽的條例。
——怪不得即便每次月考都穩坐年級第一,仍舊不見路煬有半點松懈。
達摩克裡斯之劍高懸頭頂,他必須時刻繃緊,才能保證自己絕對不跌落。
夜色暗沉如水,桌上弓成橢圓的手表逼近十一點。
瀕臨熄燈時間,整棟教學樓寂靜無聲,少年眉眼低垂,聲音聽不出鹹淡,似乎早已習慣了口中那個任誰聽完都覺得無比苛刻的條件。
賀止休不由自主地收緊手臂,他微微仰頭,遲疑寸許還是問道:“但你高考結束後,比賽不也結束了麽?”
他想了想每屆的舉辦時間,不由蹙眉:“錯過這次,再等下屆還得四年,那要求你拿三年第一的意義在哪裡?”
——非但如此,如果只是希望路煬不耽誤學習、甚至只是為了讓他考個厲害的學校,依照目前的成績,走競賽路子或高二提前高考,也未必會有多差。
偏偏約定給出了個限定詞,三年。
這麽一來,與其說這個約定是為了讓路煬集中精力在學習上,倒更像是為了讓路煬無法再碰滑板——亦或者說不讓他去參賽而已。
果不其然,就聽路煬說:“因為她不希望我這屆去。”
“……”
猜測被證實,賀止休隱約明白了什麽:“因為你爸麽?”
“應該吧,她沒直白說過,我也沒具體問過,”
路煬顯而易見極少講過往,尤其是涉及到父母的事情,一時間難得卡住,頓了好一會兒才整理好語言:
“我印象裡她一直不太喜歡我爸玩滑板,覺得太危險,容易受傷,所以我小時候那幾年我爸基本沒怎麽碰過。一直到後來,她工作忙起來,一年到頭出差的天數比在家裡還多,管不著了,我爸才又偷偷撿起。”
也是因為這一撿,把路煬也一起帶入了坑。
最開始池名鈞沒想讓他碰,但架不住小孩子好奇心天然旺盛,尤其路煬只是看著乖,骨子裡其實逆反的很,越不讓什麽越要幹什麽。
親爹禁止,親媽不在,滑板被置在了他爬櫃子也夠不著的高處,多重無計可施的阻力下,他當機立斷將轉移目標,找到了當時在圈內還名聲大噪、未曾金盆洗手去開店的周妙如。
等池名鈞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尚還豆丁大的路煬已經學會了怎麽在滑板上站穩、並滑出去五米遠。
池名鈞哭笑不得,卻又不知道該怎麽阻止。
尤其大人已經做了個壞榜樣,自己玩的痛快,卻禁止小孩觸碰,怎麽看都不太講理。
多方糾結下,索性借著路苑柯遠在天邊的功夫,悄摸教了起來。
“怪不得約好的高中三年不碰滑板,我卻從第一次遇見你起就是在滑板上,”賀止休挑眉笑道:“原來‘陽奉陰違’的滿身反骨也是遺傳的呢?”
“沒被看見就等於我沒碰過,”路煬手指一勾揪住對方發梢,瞟他:“怎麽,有意見?”
賀止休立刻認輸:“我哪裡敢。”
路煬微微眯起眼睛。
“要不是滑板我們說不定到現在為止都沒說過兩句話,我謝謝它還來不及呢,哪裡敢有意見,”
賀止休無比虔誠,就差雙手合十捧心作揖,從善如流道:
“感謝天感謝地,感謝幼小的路煬煬和他滿身的叛逆,以及被你坑了一手的周姨與叔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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