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降下車窗,問他,“你是崇野嗎?”
崇野很震驚,這司機竟然知道他叫什麽,他疑惑地點頭,第一反應是眼前人不會是詐騙的吧。
但是下一秒,後座的男人同樣降下了車窗,對他說:“你好崇野,我是陸時鬱的爸爸。”
崇野從來沒有聽陸時鬱說過他還有個爸爸,將信將疑地看著鄭亭江,“你是他爸爸?我怎麽知道你不是在騙我?”
鄭亭江沒說什麽,只是拿出來一份親子鑒定,上面的確寫著陸時鬱的名字。
“先上車吧,我想找你聊聊。”
崇野就這樣上了鄭亭江的車,司機把車開到一個沒什麽人的地方,下車去抽煙,於是只剩下鄭亭江和崇野兩個人,崇野覺得呼吸有些困難,鄭亭江的壓迫感太強,並且他直覺,鄭亭江找他,應該沒什麽好事。
“你是小鬱的男朋友?”
“對,您找我有什麽事嗎?”
鄭亭江也不管他能否接受,將一張卡順著他們之間的空位滑過來。
“這卡裡有五百萬,除此之外我可以給你買車買房,包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但是我需要你離開他。”
崇野沒想到這種狗血橋段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他曾經認為陸時鬱這種人,就該生長在豪門無憂無慮,但是現在真的有人告訴他,他的假設其實一直都是真的,他卻變得手足無措。
“我為什麽——要離開他?”
崇野聲音有些顫抖,手也在顫抖,他抓緊衣服克制著,讓自己看起來沉著一點。
“因為離開你,他會有更好的生活。”
鄭亭江平靜地說出這句話,仿佛法官嚴肅地宣判犯人的刑期。
“更好的生活?”
“你可能還不知道吧,在找你之前,我已經找過小鬱很多次。我希望他跟我回家,我會送他出國接受最好的教育,只需要四年,回來他就能接手我的整個家業,這是普通人努力十輩子也達不到的高度。”
崇野心一堵,因為這個普通人,大概就是他這樣的人。
“但是他不願意,他不想要這麽好的前途,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你,一個認識不足一年,在一起兩個多月,以後也不確定能在一起多久,並且還是男生的伴侶,放棄大好未來,多荒唐啊,你說呢?”
鄭亭江對崇野的每一個形容詞,都讓崇野無法反駁,並且一句一句把他捶進自卑的殼子裡,難以逃脫。
似乎不用想也清楚,到底哪個更重要。
當時的他,並不覺得自己能勝過這樣光明的前途,他憑什麽成為陸時鬱前進的絆腳石?他不想做這個累贅。
看出他內心動搖,鄭亭江乘勝追擊,把卡直接塞進他的懷裡,“收下吧,如果你願意離開他。我相信你是一個識大體的孩子。”
崇野似乎不用考慮就明白,如果鄭亭江這樣講,那他離開陸時鬱才是對的。
在他們在一起和陸時鬱的未來之間,他選擇了陸時鬱的未來。
他看著那張卡,他知道這裡面的錢靠他自己也許一輩子都賺不到,但他毫無留戀地還給了鄭亭江。
“如果您是為了他好,我願意離開他,但是這僅僅是因為您說這樣對他會好,而不是因為您給了我多少錢,我也不會收的。”
崇野開門想要離開,他很冷,他不知道他為什麽很冷,明明盛夏,卻如墜冰窟,深寒刺骨。
鄭亭江叫住他,說了最後一句話,“不要告訴他我來找過你,我能留在這裡的時間不多,希望明天晚上我可以接小鬱回家。”
鄭亭江塞給他一張名片,“這是我的電話號碼。”
崇野接過來,整條手臂發麻,面前的中年男人甚至沒有給他留更多時間,只有一天,甚至只有今晚。
他回到家裡心事重重,卻還要在看見陸時鬱的時候裝出什麽也沒有發生的樣子。
陸時鬱身上帶著煙酒味兒,讓崇野有些陌生,但是或許剛剛和他聚會的人才和他處於同一個世界,而他只會選擇躲起來。
他們確實從一開始就不匹配,不然怎麽會在那樣的情況下相遇呢?
他一身傷躺在地上,衣服破爛,痛到沒有知覺,而陸時鬱穿著乾乾淨淨的校服,背著書包,神情冷淡,起初真的只是因為憐憫,甚至眼神裡還有一絲不太容易捕捉到的嫌棄。
“我報了警,你沒事了。”
他們本就不是一路人,他早應該明白他不能奢求太多的。
擁有過,就足夠了。
陸時鬱抱著他,下巴搭在他的肩膀,聲音有些倦怠,“好累啊。”
“你也喝酒了嗎?”
“沒有,不過身上髒髒的,我們一起洗澡好不好?”
“好。”
溫熱的浴室裡,陸時鬱吻他,“還是和小野待在一起更快樂。”
“我也是。”
只是這可能是我最後的快樂了。
崇野真的沒有把鄭亭江找過他的事情告訴陸時鬱,也無法開口。
那晚他把陸時鬱抱得特別緊,但是一宿沒睡。
直到五點多鍾,天微亮,崇野小心爬起床,確認沒有驚醒陸時鬱,離開了家。
他什麽也沒拿,來的時候沒有帶什麽,走的時候也沒有行李,兩手空空,看似毫無牽絆。
他在門口蹲了好久,他知道再過兩三個小時陸時鬱也該醒了,他試圖找到一個說服自己在最後關頭違背和鄭亭江的約定留下來的理由,但是他沒有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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