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出身地位,才是最要緊的!
程瑤跪在地上,斂眸垂頭,暗暗握了握拳頭。
韓止卻悄悄松了口氣。
只要瑤表妹不受責罰,那就什麽都好說,祖母和母親一時接受不了。他多花些工夫磨一磨。來日方長,總是有機會的。
他轉向韓氏,忍著心中的怒氣央求:“姑母。侄兒給您磕頭,求您別為難瑤表妹——”
“夠了!”陶氏氣得不行,一向溫婉端莊的貴夫人,竟忍不住抬腳踹了兒子一腳。“你是程二姑娘什麽人,你姑母又是程二姑娘什麽人。輪得到你來求qíng?韓止,你是想氣死我是不是?”
“母親,我不是這個意思——”韓止一個頭兩個大,都要急哭了。
他從來不知道。女人都是這麽難以理解的生物,容昕胡鬧揍人沒事,他下跪求qíng。反而處處是錯了。
程瑤忍不住皺了眉,暗道韓止平日裡瞧著還算靠譜。怎麽處理家務事上如此笨拙,就算一開始國公夫人不討厭她,聽兒子這麽說,不討厭她才怪了。
有幾個婆婆發現兒子把心思全放在別的女人身上,能高興的啊?
她心中焦急,卻也沒法子,暗道一聲罷了,今日已是這般,只能以後徐徐圖之。
就算今日之事傳揚出去,於她名聲不利,可說到底,她並沒犯什麽大錯,總不能有人喜歡她,她就要以死明志吧?
這個時候,程瑤不由慶幸是生在了大梁,對女子的束縛不算太嚴苛的時代。
韓氏同樣不想把事qíng鬧得太大,她帶一個女兒出來,名聲就毀一個,以後還要不要出門見人啊?
特別是侄子跪在面前時,心又軟了幾分,心道經此之後,以大嫂的xing子,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侄子的親事定下來,她雖是真心為侄子打算,可畢竟是做了棒打鴛鴦的人,真讓侄子從此怨恨她,她也是不願的。
於是韓氏笑道:“大嫂,你就別惱止兒了,這個年紀的孩子,哪有不調皮的?至於瑤兒,你們都放心,我怎麽會罰她呢,要是女兒長大了沒人求,我才該頭疼了。”
這話把陶氏臊得面紅耳赤,暗中恨得咬牙。
都這個時候了,小姑子還不忘諷刺她,這是埋汰她兒子上趕著求人家庶女呢!可惜到底蠢笨了些,把自己親生閨女給繞進去了!
連番受刺激之下,當著段老夫人的面陶氏都不想忍了,微微一笑道:“大妹,話別這麽說,我知道你頭疼微兒,不過你放寬心,我和老夫人都疼她呢,哪能看著不管的。微兒其實是個好的,以後會有福氣的。”
容昕聽了這話,又不大高興了,心想程微父母雙全,輪得到衛國公夫人cao心誰來求娶嗎?哼,就算去求娶,又不是求到衛國公夫人面前來。
噢,他懂了,衛國公夫人這是沒有女兒,一輩子體會不到有人求娶的滋味了,這才替程微cao心來著。
可是,這樣以後會不會很麻煩呀?
容昕想到這裡,頗有些詫異怎麽會冒出這樣古怪的念頭來,遂悄悄紅了臉。
容嵐拿眼瞄著哥哥,心道好端端的,哥哥臉紅作甚,怎麽才過了一個大年,她認識的人,一個個都不大正常了?
難道這就是長大的代價嗎?
小姑娘摸著腮邊紅痘痘,一下子憂愁起來。
韓氏可沒注意這些半大孩子的想法,陶氏這一說,正中下懷,不由笑起來,帶著幾分得意:“母親,大嫂,我還一直沒跟你們說,微兒這些日子瘦了白了,變得好看了,我確實是有些頭疼,她這模樣,以後可別給我惹麻煩才好。”
說著,還瞥了韓止一眼。
陶氏真要氣吐血了,小姑子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以為她閨女變好看了,以後她兒子就稀罕麽?
真是笑話,被她兒子棄若敝履的人,以後她兒子要是再稀罕了,她“陶”字倒過來寫!
“微兒真的變好看了?大妹下次可要記得把微兒帶來,老夫人瞧了定然高興。”陶氏不冷不熱地道,心想就那黑胖壯的丫頭,變瘦了能好看到哪裡去,她還真想見識一下了。
韓氏痛快地應了:“母親,那等微兒好了,我帶她來看您啊。”
段老夫人自然求之不得,連連稱好。
只有容昕有些擔憂起來。
醜丫頭變了樣子,以後會惹麻煩嗎?哼,哪個不長眼的混蛋會瞧上一個醜丫頭!
上次他沒瞧清楚,怎麽覺得和以往差不多呢,不就是瘦了點,白了點,皮膚好了點嘛,那眉毛那眼睛,不還是醜丫頭!
不行,他還是找個機會去瞧瞧。
一瞥鼻青眼腫的程曦,容昕高興起來。
這下好了,現成的借口都有了,他把人打成這個樣子,總得上門道歉吧。
程曦jú花一緊。
這小霸王想gān什麽?
以後,以後他再也不要來國公府了,他要留在家裡讀書!
這一場混亂的拜年,總算是告一段落,程澈在前院陪著長輩們喝了酒,臉色微醺,趕到門口馬車旁,眼瞧著神色各異的弟妹們,並沒有多問,與韓氏告辭:“母親,兒子還有點事要辦,晚些時候再回去。”
韓氏見嗣子面色微紅,有些不放心地問:“澈兒,你飲了酒,騎馬行麽,有什麽事不能明日再辦的?”
程澈就笑了:“必須要今日辦的,母親莫要擔心,兒子喝得並不多,是屋裡熱才上臉的,兒子辦好事就會回府的。”
韓氏這才點頭,囑咐道:“那你去吧,路上小心。”
程澈頷首,翻身上馬。
馬蹄聲噠噠敲擊著青石路面,漸漸遠了,駛往懷仁伯府的馬車隨後動了起來。
第75章 糙編螞蚱
程微學習製符格外專心,以至於到最後,還是阿慧主動中斷了教學:“行了,今日就到這裡吧,學太久,你一時消化不了,還傷神。”
程微不想停下來:“我覺得自己還行,頭腦清明著呢。”
阿慧很不樂意:“是你覺得準,還是我說的準?這事到底是聽你的還是聽我的?”
程微抿抿唇,老實道:“自然是聽你的。”
術業有專攻,她再怎麽提防阿慧,面對一無所知又不得不學的領域,隻得老實聽著。
“那就是了。”阿慧語氣緩和下來,“該學的時候就好好學,不學了,就痛快玩。行了,今日教這麽久,我也累了,要歇著了,沒事別來煩我!”
心道,沒想到這倔丫頭還挺認真好學的,還讓不讓人發揮一下老師的威嚴了!
阿慧在腦海中沒了聲息,程微一下子空閑起來,喊道:“畫眉,給我端一盞蜜水來。歡顏,把書架子上第四層那幾本書拿過來。”
兩個丫鬟齊齊應是,端水的端水,拿書的拿書,很快,程微就成了手捧一盞蜜水,歪在chuáng頭看攤在膝頭話本子的狀態。
她猶嫌不足,懶洋洋道:“聽歌,過來念給我聽。”
“噯。”聽歌跑過來,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捧起話本朗朗讀起來。
聽歌嗓子好,聲音婉轉動聽跟huáng鸝鳥似的,透著那麽一股歡快勁兒,讓人聽了,心都跟著愉悅起來。
程微對二哥拿來應付她的故事書不感興趣,只聽小丫鬟清脆悅耳的聲音,就聽得入神。心中美滋滋地想,等二哥拿回來《水鏡記》,再讓聽歌這麽讀給她聽,她還要沏一盞蜂蜜紅棗茶,那可就太享受了。
想到這裡,不由有些心急。
二哥什麽時候回來呢?早知道讓他先把書給了自己,也不知他把書藏在書房何處了。
門口傳來說話聲:“微表姐。我說怎麽連個守門的都沒有呢。你這傷者可夠舒坦的。”
程微抬眸,就見一身簇新粉紅衣裙的陳靈芸立在門口,笑盈盈往裡張望著。
程微把蜜水放到一側。示意聽歌等人退下,淡笑道:“怎麽還有羨慕傷患的,陳靈芸,你是來看我。還是來埋汰我呀?”
陳靈芸翻了個白眼:“我可沒想來,還不是我哥哥。非要過來看看。”
她說著,側身,伸手把一個少年從外間拽了進來,口中道:“大哥。你瞧,人家可不歡迎我們呢!”
被拉進來的少年個頭頗高,濃眉大眼。膚色微黑,一笑就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微表妹——”
隻喊了一句。就戛然而止,一臉驚訝望著斜倚在chuáng頭的少女。
少女隻穿了家常翠色衫子,頭髮隨便挽起,有碎發落下來,調皮的垂在耳側。
鴉黑的發,如雪的肌膚,少女就像是水墨畫中的人,有種不真實的美感,少年一時看愣了。
陳靈芸跺腳踩了少年一下,嗔道:“大哥,你傻啦?”
少年猛然回神,微黑的面頰爬上紅暈,衝妹妹笑笑,又衝程微不好意思地笑:“微表妹,我還以為認錯人了呢。”
程微坐直了身子,招呼道:“瑞澤表哥、靈芸表妹,過來坐吧。”
原來這少年,就是陳靈芸的兄長,陳瑞澤。
程微對這位表哥印象還不錯,許是因為長在京郊,瑞澤表哥不像京中貴公子那般jīng致,更像生機勃勃的野jú,慡朗中帶著憨厚,與之相處,心qíng下意識就放松了。
可是這一次,在變得豔光驚人的少女面前,少年卻有些局促,他小心翼翼坐在椅子邊沿,想與少女對視,卻聽到自己心跳如鼓,生怕被對方聽了去,眼睛趕忙盯著地面,可是偏偏,又忍不住想多看一眼。
要是像程瑤、甚至程彤那樣相貌姣好的姑娘遇見這般qíng景,心中多少有數,這是少年郎見到年歲相當的美貌少女自然的反應,心中得意羞澀之余,自然是裝作不知的。
可是程微卻不同。
她醜了十來年,平日梳妝,自己都懶得多看,哪會想到有人只是因為看見她,就會心如鹿撞。
這樣的待遇,小姑娘活了十四年,從未享受過。
程微半眯著眼,仔細打量著陳瑞澤,在少年臉越來越紅時,開口道:“我看瑞澤表哥面相,身體健康的很,怎麽心跳這麽急,臉還紅成這個樣子?”
這話一出,少年慌張站了起來,不小心把椅子帶倒發出一聲巨響,讓他更加緊張,慌忙從懷中掏出一物放到程微手邊,磕磕絆絆道:“微表妹,這是我給你帶來的禮物,你,你拿著玩吧,祝你早日康復!”
說完,少年連椅子都顧不得扶,轉了身落荒而逃。
程微望著手邊的小匣子,又看看陳靈芸,頗為費解。
她雖然隻涉獵了胎產科,可是一些理論總是相通的,單單望診,瑞澤表哥確實很健康啊,她又沒說什麽駭人的話,怎麽就把人嚇跑了?
“程微,你,你莫要太過分,欺負我哥哥老實!”陳靈芸氣得跺腳,惡狠狠瞪著程微。
程微來了火氣。
怎麽每次有人來看她,最終都是變成來和她吵架的?
她冷了臉,淡淡道:“我怎麽過分了,又怎麽欺負瑞澤表哥了,陳靈芸,你有本事給我說清楚!”
陳靈芸瞪著程微,見反正沒有旁人,一咬牙道:“哼,變好看了有什麽了不起的,還是那麽討厭,見哥哥因為你好看了不好意思,就取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