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微目瞪口呆:“我什麽時候取笑他了?”
“怎麽沒有!不跟你說了,我找大哥去!”陳靈芸撂下這話,扭身跑了。
程微抬手摸了摸臉,心想,她變好看了,怎麽就成欺負人了?
更奇怪的是,她忽然變好看了,自己都沒有不好意思,別人gān嘛不好意思?又不是別人變好看了。
她想不通,隨手拿起陳瑞澤送的小匣子打開來看,裡面竟是十來隻糙編的螞蚱,形態各異,煞是有趣。
這禮物簡直送到了程微心坎裡,她忙讓歡顏擺到多寶閣上去,又開始盼起二哥來。
只是好不容易等到韓氏回來,程微派了人去打探,才知道程二公子辦事去了,歸時不定。
第76章 殷殷盼歸
二哥竟然沒回來?
明明說回來給她故事書的,怎麽好端端又辦事去了呢?
程微心下失望,叫了畫眉仔細問:“八斤真是這麽說的?母親他們一從國公府出來,二哥就走了?”
畫眉點頭:“是呢,八斤就是這麽說的。”
程微斂眸,拉了拉衣角,喃喃道;“什麽事這麽急,連八斤都沒帶著?”
懷仁伯府的姑娘公子們雖擺不起大排場,可出門怎麽也要帶上個把丫鬟小廝的。
程澈的貼身小廝就是八斤,眉眼靈活,平日裡頗得主子看重。
程微忽然想到了什麽,一把拉住畫眉,手有些顫:“二哥,二哥怎麽走的?”
畫眉被問得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個……這個沒聽八斤提呀,不過公子們出門,不都是騎馬嗎?”
騎馬!
程微臉上血色一下子褪盡了。
夢裡,二哥把她護在身前,二人共乘一騎,飛奔在山野間。
多少次午夜夢回,淚濕枕巾,那樣的場景她都不敢再回憶,可是任她如何逃避,仿佛還能聽到跑累的馬兒粗重的呼吸聲,可是身後的哥哥,卻漸漸沒有了聲息。
程微再也按耐不住,下chuáng趿上鞋子就往外走。
“姑娘,您的腳——”
程微理也不理,匆匆撂下一句話:“我去夫人那裡!”
韓氏望著出現在面前的次女,目瞪口呆:“微兒,你怎麽來了?”
她目光下移,落到程微腳上,不由大怒:“你就這麽來了?還要不要你的腳了!”
“母親——”程微一路走得飛快。早上用的止痛符藥勁過了,立時感到一陣鑽心的疼,讓她說不出話來。
韓氏以為程微是惦記先前對她說的那番話,拉著女兒坐下,數落道:“你急個什麽?是,這回你說得不錯,止兒確實求到我這裡來了。他和瑤兒早有qíng意是真的。我既然知道了,當然不會順著他,把瑤兒記做嫡女。”
她看著面色難看的女兒。心中微軟,抬手替她捋了捋有些凌亂的發絲,又不自在的收回手,咳嗽一聲道:“母親想明白了。以後呢,你也爭氣些。別再把你表哥放在心上了。將來母親定會給你尋一個好的,比你表哥還要好,這總成了吧?”
要是程澈按時回來,聽到韓止帶著程瑤一道跳進她挖好的坑裡。算是初戰告捷,程微當然會高興的,可是此時她一心擔憂程澈安危。哪裡還顧得上高興,難得一見的伸手拽住韓氏衣袖。幾乎是祈求地問道:“母親,二哥,二哥是騎馬走的嗎?”
韓氏有些莫名其妙:“你這問的什麽傻話,你二哥出門時不就是騎馬嗎?”
程微手一抖。
那怎麽能一樣,二哥現在是莫名其妙的辦事去了,還是騎著馬!以往他答應自己的事,從未失約過的。
萬一,萬一夢中的事提前出現怎麽辦?
程微越想越擔心,臉上一點血色都沒了,連一直鮮豔的唇都蒼白起來:“母親,二哥說何時回來沒有?”
韓氏神qíng嚴肅起來:“微兒,你這是怎麽了?你二哥說了,辦完事就回來,怎麽看你這樣子,好像有什麽事似的。”
程微是關心則亂,真讓她說為何聽說程澈騎馬走了就緊張,哪裡說得出來,隻得垂頭訥訥道:“我,我就是擔心二哥,萬一騎馬摔著怎麽辦?”
“呸呸呸,大過年的,你又說什麽胡話呢!”韓氏啐了一口,哭笑不得,“你二哥一身武藝,是得了你外祖父真傳的,他要是能騎馬摔下來,看你外祖父打不死他!”
衛國公府是開國功勳,以一杆銀槍傳承下來,每一任的衛國公,都是聲名赫赫的戰將。
只是現任衛國公,也就是程微的大舅,早年在戰場上傷了手腕,不得不回京城休養,而衛國公世子幼時體弱,雖是學了武藝,卻不如父祖輩良多。
反而是程澈,原本不曾習武的,那一年程二老爺帶著嬌妻稚子歸來,才十四歲的少年,一言不發跑到了衛國公府去,就這麽直直跪在老衛國公面前,長跪不起。
跪了一日一夜後,同樣是一日一夜未曾合眼的老衛國公打破了規矩,把韓家槍法傳給了這個毫無血緣關系的外孫。
當今世人,提起懷仁伯府的二公子,只知道他是當今大儒顧先生的弟子,卻鮮少人知,他還同時是繼承了老衛國公槍法的人。
程微當然是對二哥有信心的,可是再厲害的人,也擋不住箭雨啊!
可她不敢說出那場噩夢,在韓氏面前,只剩倉皇無措。
原來,什麽樣的淡定,都是對已經不再關心的人,她此刻才算懂了。
韓氏卻不懂得女兒的擔憂,催促道:“好了,你莫要再胡思亂想,趁著天色還早,趕緊回去歇著,等你腳養好了,我還要帶你去國公府呢。”
她語氣頓了頓,想說和舒病了,轉念一想還是算了。
微兒這個樣子頗有些不對勁,還是先不提了,反正提了也無用,一切等她腳好了再說。
程微一心想著程澈安危,此刻確實想不起問旁的事,聞言站起來,低聲道:“那我先回去了。”
看她步履蹣跚,韓氏出聲:“等等,讓人背你回去!”
韓氏叫了粗使婆子背上程微,畫眉緊緊跟在一旁,三人離開了怡然苑。
等出了院門,程微出聲道:“不回飛絮居,背我去二門口。”
婆子猶豫了一下。
“快一些,你猶豫什麽,我不告訴母親就是了。”
一個粗使婆子當然不敢違了姑娘的意思,抬腳往二門口去了。
程微在二門口不遠處的石墩處坐下來,薄唇緊抿,目光死死望著門口。
暮色四合,天漸漸暗下來,她的面色在朦朧夜色中越發蒼白。
畫眉終於忍不住勸:“姑娘,天晚了,二門一會兒該落鎖了,咱們回去吧。”
程微搖頭:“不成,我要等二哥回來。”
“可是——”畫眉猶豫了一下,還是勸道,“您在這裡等著並沒有什麽用處呀,二公子定然是有事絆住了,要是回來,自然就去尋您了。”
又何必在這gān等著呢?畫眉心中默默道。
程微緊緊攥著衣裙,聲音在夜色中有些飄:“你說的我都懂。可是,在這裡,我就能最早知道二哥回來了。”
不知又過了多久,終於,門口處出現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第77章 墨香
程微猛然站了起來,疾走兩步,忍著鑽心的疼痛又退回去,慌忙躲在了花木後。
畫眉大為不解,低聲道:“姑娘,二公子回來了,您怎麽不過去?”
程微輕輕搖頭:“我才不過去,被二哥瞧見我在這裡,他準會生氣的。”
她家二哥溫和體貼,可一旦生了氣,還是挺嚇人的。
“二公子怎麽會生氣呢?”
程微沒有看她,目光一直追隨著漸漸走過來的程澈,唇角忍不住輕揚起來,低聲道:“早上進宮腳又流血了,二哥嘮叨了好久,現在被他發現我又亂走,不生氣才怪呢。”
少女神qíng喜悅望著越走越近的兄長,覺得整個人都活了過來,心頭卻忽然溢滿委屈,垂了眼簾,那委屈化作淚珠,簌簌而落。
她不好意思讓畫眉瞧見,就拿手背悄悄擦拭,眼睜睜看著一身竹葉青棉袍的兄長腳步沉穩走過,又忽地折回來,停在她面前,以手撥開了花木。
頭頂上方傳來熟悉的聲音,也許是夜色朦朧月寂靜,在這有些空曠的室外,二哥的聲音聽起來帶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他問:“微微,你怎麽會在這裡?”說著蹲下來,與程微視線平視。
“我……”程微怕程澈惱火,gān脆先下手為qiáng,扯著他衣袖埋怨道,“還不是二哥,答應了給我《水鏡記》,結果左等右等不回來,我實在忍不住,就來瞧瞧了。”
程澈目光從少女微紅的眼角劃過,落在猶帶著濕氣的雙頰上,不動聲色地問:“微微來了多久了?”
問完。不等程微回答,他伸出雙手把人背了起來,冷冷看了畫眉一眼。
畫眉被二公子冷冰冰的一瞥嚇得頭皮發麻,心撲通撲通直跳,瞧著兄妹二人遠去的背影,悄悄捂住了胸口,心道二公子平日看起來清雅矜貴。謫仙般的人物。沒想到真的冷下臉,忒是嚇人!
程微伏在程澈背上,感覺到籠罩在二哥周身的低氣壓。同樣不敢說話。
兄妹二人默默前行,程澈越走越快,一直到了飛絮居把程微放下來,寒著臉對迎上來的歡顏道:“給三姑娘打水換藥。”
他坐在外間。約莫兩刻鍾後,歡顏走過來:“二公子。姑娘請您進去。”
程澈起身走了進去。
程微身子暖了,腳也舒服了,看著走進來的二哥還冷著臉,給丫鬟使個眼色讓她們退下。揚起笑容:“二哥,我的書你帶來了麽?”
程澈行至chuáng前,在稍遠處坐下。眉峰皺起:“微微,你在那裡等多久了?你知不知道。這樣一旦受涼,會病倒的!”
“沒多久……剛去……”程微正想著措辭,手忽然被程澈覆上。
她詫異抬眸,卻見程澈面含慍怒,薄唇緊抿,斥道:“手這麽冰,是剛去麽?微微,你都會對二哥撒謊了?”
程微沒想到二哥還不依不饒,委屈又懊惱,一下子抽出手,咬唇道:“誰讓二哥說話不算數的,明明答應了從外祖家回來就給我話本子,結果我盼星星盼月亮,你人卻不知道哪裡去了!”
“微微——”程澈語氣中有著難以察覺的無奈,“你傻等在那裡,就是盼著話本子嗎?”
程微頓了頓,點頭:“是呀。”
她當然不能說擔心二哥出事,那樣無稽的猜測,一旦說出口,恐怕所有人都當她是瘋子了。
“唉,我還以為微微是在擔心二哥呢。”程澈笑看程微一眼,不緊不慢地道,“二哥今日事qíng太多,沒顧得上去買。”
見二哥不氣了,程微膽子大起來,嗔道:“二哥,《水鏡記》不是在你書房裡嗎?”
她要是知道放在哪裡,早就偷偷去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