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事。”程二公子回神,這兩個字幾乎是從牙fèng裡擠出來的,“那微微告訴二哥,你親了他那裡?”
他明日就把那登徒子被微微親過的地方挖下來。喂狗!
“我怎麽會親他?”程微嗔怪掃了程澈一眼。難掩得意,“我騙他呢。等他閉上眼讓我親,我就拿汗巾子塞住他的嘴。把他痛揍了一頓,然後把他踹下了馬車。”
說到這裡,程微有些擔心:“二哥,那個華良是華貴妃的侄子呢。他要是回去告狀,我會不會有麻煩?”
程二公子笑若冰雪初融。讓chūn風都黯然失色:“微微做得很好,以後再遇到這種登徒子,在保證自己安全的前提下,盡量與之周旋。莫讓他得逞。你不要擔心後面的事,有二哥呢。”
聽兄長這樣說,程微一顆心才完全放了下來。衝程澈粲然一笑:“二哥,有你在。我就什麽都不怕了。”
程澈抬手,摸摸程微發絲:“你是我妹妹,二哥當然要護著你的。天晚了,早些回去吧,一會兒起了風,該涼了。”
“嗯。二哥,那我就走啦,你莫要再讀書了,早些歇著。”
程澈送程微出了門口。
歡顏提著燈籠在前面照亮,程微在後面走,走出好遠,還回頭衝程澈擺手,催他回去。
而程澈立在夜色裡,直到不見了程微蹤跡,才默默轉身進了屋子。
進去後,他不再看帳本,而是奮筆直書起來。
翌日。
學子勤奮,京城的書齋,比起其他店鋪,開門總是早的。
而六出花齋門外,還未開門時,已經排了好長的隊伍。
看這隊伍裡,大多是小廝打扮的年輕男子,卻個個衣著光鮮,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下人。
這幾乎成了京城一道風景。
原因無他,每逢季末,六出花齋要出新話本的,而這新話本,乃是寒蘇先生親手所寫,總共十套,價高者得。
若是錯過這十套,就要再等上個把月,才能看到相同的故事,不過那就是統一印製的了。
寒蘇先生一手小字漂亮無比,又能一睹為快jīng彩紛呈的話本子,最妙的是還會有寒蘇先生根據話本子作的畫,那細膩的筆法,大膽的用色,嘖嘖,絕對不是市面上那些粗糙濫製的小人書可比的。
是以哪家的公子哥能搶到其中一套,這一季就成了在夥伴中炫耀的資本。
六出花齋終於開了門,翹首以待的各府小廝一擁而入。
掌櫃卻發了話:“不好意思,各位,因為寒蘇先生有事,這次的話本子總共只有三套,還是老規矩,價高者得。”
一聽只有三套,小廝們紅了眼。
要知道,他們的主子不是世子就是小王爺,要不就是大員家的公子,昨日就已經jiāo代過,若是帶不回寒蘇先生新出的話本子,提頭來見。
如果買不到,提頭不至於,可回去後一頓痛罵外加扣月錢那是絕對免不了的。
再者說了,京城這些高門的公子哥兒,大多是同窗,他們這些小廝其實也是常打照面的,誰能為主子辦事qíng辦得漂亮,那可是代表著小廝們的榮光。
懷仁伯府二公子那個小廝,叫八斤的,不就是因為能喝倒所有小廝,才成了鼎鼎大名的首席小廝嘛。
“我出五十兩銀子!”
“五十兩,快一邊涼快去吧,別丟人現眼了!我出一百兩!”
一番爭搶之下,三本書被爭搶一空,其中出價最高的,不用多問,自然是沐恩伯府那位敗家子華大公子的小廝了。
華良是寒蘇先生的忠實擁躉,每季新出的話本子,那是必買的,這些年來為程二公子的小金庫做了不少貢獻。
今日這小廝更是有著誓死買到手的決心。
昨夜他家公子遲遲不歸,伯府都要翻了天,夜裡就驚動了五城兵馬司的各城官兵,甚至錦鱗衛的大人們,整整找了一夜,還是一大早,才把人從牢房裡接出來。
要說起來,他家公子也是夠拚的,抬回府醒來後第一句話,就是問:“寒蘇先生新出的話本子去買了麽?”
說完,兩眼一翻又昏了過去,弄得老爺夫人還以為公子是去六出花齋外徹夜排隊,才出了意外的,惱得夫人揚言要一把火把六出花齋燒了去。
還是他冒死提醒,若是真把六出花齋燒了,公子定然會痛不yù生的,夫人這才作罷。
小廝把新買到手的話本子小心翼翼塞進懷裡,一出六出花齋的門,就上了沐恩伯府的馬車,徑直回了府。
第166章 被恐嚇的華大公子
此時,華良剛剛醒來,正努力睜著一雙熊貓眼喝藥。
其母坐在chuáng邊,正在抹眼淚:“良兒啊,你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快跟娘說說,是誰害你成了這個模樣,娘定會給你報仇的。”
“母……親……”華良嗓子跟拉破風箱似的,撕拉沙啞,聽著都令人揪心。
華二老爺就道:“夫人,你快讓孩子先安心吃藥吧,等他好一些了,再說個清楚。害了良兒的歹人,哼,總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對,對,老爺說得對,良兒,你快好好吃藥啊。”
華良艱難伸出一個手指:“糖——”
正在喂藥的俏麗丫鬟會意,忙扭身把他手指方向的罐子打開,夾出一粒蜜漬梅子,喂給了他。
華良這才滿意,又喝了一口藥。
這時那小廝就進來了,見華良醒了,喜出望外:“公子,您可醒了!”
“書——”
小廝忙點頭:“買到了,買到了,公子您放心!”
華良扯著烏青的嘴角笑了笑,望著父母又艱難吐出一個字:“走——”
華二老爺和婦人面面相覷,頗為不解。
還是小廝機靈,大著膽子道:“老爺,夫人,公子想聽小的給他讀話本子呢,想請您二位先出去。”
華二老爺和婦人同時抽了抽嘴角,再看一眼被揍成豬頭的兒子,認命起了身,出去了。
華良挺著一身傷痛,開始聽小廝讀話本子。
這次的故事有些不同,主人公竟是一個出身富貴、流連花叢的風流才子。
這位才子因為樣貌好,才華高。采起花來簡直無往不利,就連有名的花魁都願意與之chūn風一度而不取分文,後來更是引得郡主對其一見鍾qíng,窮追不舍,其中風光暢快,男子皆知。
只是後來,才子的命運卻因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改變了。
他去一處村落作畫時。偶遇一村女。驚為天人,yù與其結識,不料那村女是個野xing的。把他當成登徒子痛揍一頓,最後還推入了河裡。
才子回去後發熱生病,好了後很不甘心,就對家裡人說了。家人一聽這還了得,派人就去了那村子。把村女一家給整治了。
才子本以為這不過是小事一樁,不料傳揚出去後,他卻發現那些原本對他趨之若鶩的女子竟都避而不見了,甚至對他用qíng最深的郡主都對他置之不理。
他大為困惑。拉著郡主要她說個清楚,郡主冷笑不語,揚長而去。
後來。還是那位花魁說出了原因:公子堂堂男兒,竟打不過一介弱質少女。可見吟詩作對那些都是半點無用的,這已是令人唏噓,沒想到您還會把這般醜事主動抖落出來,要靠著家中力量去對付一個女子,就更是令人不齒了。
花魁這番話流傳出去,才子從此再無女子青睞,幾年後好不容易娶到妻子,掀起蓋頭後才發現貌比無鹽,直接嚇昏過去。
故事的點睛之處就在結尾。
才子蘇醒過來,卻發現他竟回到了幾年前的病chuáng上,母親哭天抹淚,問他是誰打傷我兒。
“公子?”小廝讀完,發現主子神qíng有些不對勁,忙喊了一聲。
見華良一臉驚恐還未回神,不由害怕起來:“主子,您怎麽了,別嚇小的啊!”
守在外間的華二老爺夫婦聽到動靜忙進來,婦人拉著華良的手哭問:“我的良兒啊,你怎麽啦?哪裡疼,跟娘說。”
華良這才回神,看著母親,下意識打了個哆嗦,忙搖了搖頭。
婦人略微放心,見藥已經喝完了,於是讓小廝和丫鬟下去,這才溫柔問道:“那良兒告訴母親,是哪個害了你吧,娘給你報仇去!”
華良一張臉驚恐地抖了起來。
“良兒,良兒——”
華大公子已是兩眼一翻,嚇昏過去。
華府一番人仰馬翻,好不容易華良醒了,只要婦人一問仇家是誰,他立刻白眼一番昏過去,幾次下來,婦人再不敢問,隻以為兒子中了邪,悄悄去請了素塵道長來畫符驅邪。
此是後話不提。
這一日不只華府熱鬧,懷仁伯府怡然苑裡亦不安生。
韓氏正在納鞋底,聽到腳步聲一抬頭,就發現程二老爺回來了。
她頗為意外,把納了一半的鞋底忙往旁邊一推,匆忙之間還被針尖刺了手指,卻顧不得疼,掩飾著笑問:“老爺下朝後不是該去上衙嗎,怎麽回來了?”
程二老爺面罩寒霜,並不理會韓氏的話,一開口就問:“程微呢?”
韓氏被問得一愣。
程二老爺臉色更差,話好似從牙fèng擠出來:“怎麽,去長公主府了?”
“沒有,微兒現在在濟生堂。”
程微日日去濟生堂,時日久了,府裡人漸漸都知曉了,但並沒人過問。
程二老爺其實也是有所耳聞的,不過他對這母女素來不關心,以往自然沒問。
可是今日,卻不同了。
下朝時,他無意間遇到素塵道長,她竟問府上三女是否說過得了北冥真人點化這般話。
素塵道長話說的含蓄,並無過多指責,可其中的不快,程二老爺又豈是聽不出來的。
他當時就氣炸了肺。
素塵道長是什麽人,那是北冥真人最得意的弟子,而北冥真人,就是皇上見了都要禮讓三分的。
這樣的人物,他那個掃把星女兒居然在他無知無覺的時候,就給得罪了!
程二老爺哪裡還有心思去衙門,當然是直奔著家裡來找韓氏質問了。
“在濟生堂?”程二老爺揚聲,“她一個姑娘家,在那裡做什麽?”
韓氏不明所以,解釋道:“老爺,您不知道,微兒對符醫頗有天分,她想去濟生堂跟著三叔學些醫理,我想著女孩子家長些本事總是好的,就由著她去了——”
話未說完,程二老爺已是抬腳踹過來。
韓氏可是自幼隨著父兄習武的,出於本能,直接避了開來。
程二老爺不料韓氏躲得這麽利落,一腳踹空,把腰閃了。
“韓氏,你,你還躲!”程二老爺扶著腰大吼。
韓氏頗為心涼:“老爺,有事說事,您怎麽踹人呢?”
第167章 醫館爭執
“你!”程二老爺怒視著韓氏,因為閃了腰,疼得嘴唇白發,一甩袖子,“罷了,和你有什麽可說的!”
他轉了身大步離去,留下韓氏怔在原地,好一會兒,如夢初醒,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