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華大公子嘴上總算得了自由,正破口大罵,忽然一隻靴子從馬車裡飛出來,直接甩在了他腦門上。
華大公子嗷的一聲慘叫,這一聲還沒停,另一隻靴子又來了。
這一次,華良直接被砸暈了,不知昏了多久,還是聽到一聲驚叫,才迷迷糊糊睜開了眼。
他臉上腫了,雙眼都有些睜不開,勉qiáng撐開一條fèng去看,就見一個四五十歲的婦人端著個盆子,正居高臨下看著他。
“大……大娘,救救我——”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華大公子對這素日不看一眼的婦人喊一聲大娘,伸出血淋淋的手,手中握著一塊碎銀子,“大娘,我有錢……”
婦人嚇得後退一步,這時一個年齡仿佛的男子走出門,忙拉婦人一把:“快回家,這不知是哪來的流氓地痞得罪了人,咱可別惹這個麻煩。”
“嗯。”婦人忙點點頭,與男子一同轉身,剛走了兩步又小跑回來。
已經絕望的華良不由露出個笑容。
只是他臉腫如豬頭,早看不出玉樹臨風的模樣,這一笑別提有多嚇人。
那婦人到了他跟前嚇得猶豫了一下,然後心一橫,蹲下身從他手裡摳出那塊碎銀子,挽著自家男人的手,飛速跑了。
華良yù哭無淚,徹底絕望,等了又等不見有人路過,知道這裡偏僻得很,再等下去他小命恐怕就不保了,於是硬著頭皮扶著牆根站起來,艱難邁開步子,一點一點向華府挪去。
走到人煙稀少的大街上,華大公子默默地想:好像迷路了,怎麽辦?
最後,華大公子昏倒在街頭,因為形容淒慘,被巡邏的衛兵當做打架鬥毆的流氓地痞抓進了牢房裡,歷經千辛萬苦才回了華府,這裡就不消細說了。
程微到了家,忽覺今日韓氏對她格外熱qíng,忍了又忍問:“母親今日是怎麽了?”
韓氏不好說程瑤勾引太子的事,拉著程微的手看了好一會兒,才歎道:“微兒,娘現在覺得,這兒女到底還是自己生的好。”
程微不知道韓氏今日受到的觸動,當下有些不快:“母親,您以後別這樣說,二哥聽了會難受的。”
韓氏愣了愣,gān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程微對韓氏並沒有什麽可說的,在她看來,只要母親不站在程瑤那邊給她添亂,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而韓氏一句話引起小姑娘對兄長的惦念,正好今日的事要和兄長jiāo流一番,於是程微用過飯,抬腳去了長青苑。
第164章 程澈的秘密
長青苑燈火通明。
程二公子白日奮筆疾書他的小人書,到了晚上亦不閑著。
每逢月底,幾家書齋的帳目,他身為幕後的東家是要過目的。而白日裡人多口雜,這看帳本的事qíng,當然是放在晚飯後做最好了。
旁人從長青苑路過,以為程二公子在頭懸梁錐刺股,好意思進來打擾嗎?
程澈看了看各家書齋chūn季盈余,那家總店chūn季淨賺了近五百兩銀子,不由欣慰地笑了。
這些年他用書齋盈利置辦了不少田地,都算下來,家底頗豐,將來……將來微微嫁人,伯府這光景眼看是指望不上的,他可以給她添一筆厚厚的嫁妝,不讓任何人輕瞧了她去。
燭火跳躍下,程二公子俊朗如玉,笑得溫柔如水。
他當然是不該添置私產的,父母俱在,尚未分家,這事qíng一旦傳出去,無論在何處,都是他做得不對。
可是,在謙虛守禮的外表下,程二公子從來不是循規蹈矩的人,這或許在他被程九伯夫婦送走的前一晚就注定了。
因為舍不得父母,還年幼的程澈夜裡悄悄起來站在他們窗外,踟躕著想進去,和父母睡最後一晚,可是想到平日裡母親對他的不假辭色,小小的人兒一直在猶豫。
或許,明天他就走了,今晚母親會對他好一些吧?
年幼的程澈這樣想著,剛剛下定了決心,就聽到了那番讓他永世難忘的話。
“老九,你也別煩悶了,三小子去了伯府,那是享福呢。”
“唉——”父親的長歎聲落在年幼的程澈耳裡,忽然就有了不詳的預感,早慧的他悄悄站在窗外,一動不動。
郭氏的聲音高了起來:“唉聲歎氣什麽?有本事你去賺錢啊,你能賺來銀子。我願意把三小子送走?他雖不是我親生的,好歹也養了他七八年。這麽久的時間,就是養一條狗,還有感qíng呢!”
“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那你是什麽意思?眼看家裡就要揭不開鍋。一大家子都要喝西北風了,不送三小子走,就要送二小子走。先不說伯府看不看得中二小子吧,你想想,老伯爺和老夫人能一直活著?一旦他們過世。他們二房就得分出去過,到時候讓二小子養活一個寡母和一個小妹子?你忍心,我還不忍心呢。就這麽定了,送三小子走吧,好歹讓他脫離了這huáng土地,送他一場富貴,咱們這當爹娘的足對得起他了。”
那晚風很涼,程澈站在窗外,冷得徹骨。
他忍不住想,母親這話好笑。送二哥走,就舍不得二哥將來養家受苦,送他走,就是送他一場富貴了。
不過以往,小小的男童見母親把jī腿夾給大哥、二哥一人一隻,而把jī屁股夾給他,還哄他說jī屁股最香了,會暗暗難受,可以後卻不再會了。
他不該難受的,原來。他和大哥、二哥,本就是不一樣的。
不知是不甘,還是驚訝,程澈又立在窗外許久。聽著屋子內程九伯吧嗒吧嗒熟悉的抽旱煙聲。
終於,那吧嗒聲停了,程九伯道:“行,就聽你的吧。不過明早送三小子走,給孩子穿一身好衣裳吧。”
年幼的程澈終於默默轉身離去,為了程九伯給他爭取的那身好衣裳。一次又一次,把能買得起無數好衣裳的銀子拿給前來打秋風的郭氏,並不埋怨。
無論如何,他們終究是養了他幾年的。
漸漸在伯府扎下根來的程澈什麽都不怕,隻擔心有朝一日,一旦他不是程家子的身份bào露出來,會被驅逐出家族。到時候,他總要有個安身立命之地,給他在乎的人,韓氏、微微,一個依靠。
這就是程澈最初開辦六出花齋的動力。
後來,程澈跟隨長輩回程家莊祭祖,也曾悄悄去了村民們說的當初郭氏產下孩子的那個田莊。
那裡的地形地貌,他早已印在腦子裡。
程澈推斷,如果說他當初就是在那裡被郭氏帶回去的,那麽最可能就是順著河水漂流而來。
而後來幾家書齋分店,就是沿著那條河的上遊城鎮開設的。
書齋畢竟受限制,近來,程澈已經拿出一筆銀子,在那些城鎮開設一些茶館,或許能慢慢查到他的身世。
程澈並不在乎他是什麽出身,甚至對找回親生父母並不熱切,但他習慣對那些未知的、可能會給他帶來變故的因素盡在掌握,將來才不至於被動。
“二哥,你在溫書麽?”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
程澈收回心神,忙把帳本往屜子裡一塞,朗聲道:“微微,進來吧。”
程微提著裙角,跨過門檻走了進來,還未走近,就嗔道:“二哥,我都說過,不要晚上看書了,當心熬壞了眼睛。”
“下午沒看完的,正打算不看了。”程澈打量著妹妹,星眸璀璨。
顯然程微的到來,是令他高興的。
褪去那些壓抑的秘密和負擔,程澈亦只是個還未行冠禮的青年。
有哪個青年,乍然見到悄悄放在心上的那個人,會不高興呢?
哪怕這高興,永遠只能打著兄長的名義,他亦甘之如飴。
“微微,我聽說,今日一早,你和母親進宮去看太子妃了?”
“嗯。”
“太子妃可有什麽事qíng?”
程澈總覺得,程雅突然召程微母女進宮,有些蹊蹺。
“倒是沒有什麽事qíng,我們才去了不久,華貴妃就過來了,還帶著九公主。”程微說到這裡,有些赧然。
程澈並不催促,溫和望著她。
到底是最親近的人,程微隻羞澀了片刻,還是忍不住說了:“二哥,那個華良你認識不?”
“華良?”程澈收了笑意,“有所耳聞。”
程微咬唇道:“也不知大姐姐猜的是不是真的,她說華貴妃過來,是想替侄兒相看我們!”
“哦?”程二公子不動聲色,心中已是怒火滋生。
華良那樣的紈絝子,也敢覬覦微微?
“後來呢?”
“華貴妃對我和程瑤說了兩句,就讓我們帶九公主出去玩了,後來便走了。”
程澈松了口氣。
看來是出於某種原因,華貴妃沒有看中了。
程二公子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生氣。
居然還看不中?簡直是不可理喻!
然後就聽程微說:“不過今日下午我從長公主府離開,那個華良太不要臉,竟然躲在了我馬車裡!”
第165章 程二公子生氣了
就聽哢嚓一聲,程二公子把紅木書案的一角給掰斷了。
“什麽聲音?”程微正沉浸在憤慨中,聽到聲音,茫然四顧。
程二公子手還扶在桌角處,不動聲色:“無事。微微,你繼續講。”
這紅木書案未免太脆弱,等微微走了他尋東西固定一下,想必還是能湊合用的吧?
“嗯。”程微點點頭,看一眼兄長,忽然又有些不好意思往下說了。
“微微?”
雖然明知道程微現在好端端坐在這裡,應該無事,可程澈還是忍不住催促,語氣難得流露幾分急切。
“二哥,你不知道,那個華良委實無恥。他胡說什麽對我一見傾心,還說要親我才下車,不然就要讓別人都知道,他坐在我車子裡!”程微還是說了出來。
小姑娘家馬車裡莫名多出個登徒子,這不是小事,她又不願說與韓氏聽,那除了對兄長傾訴,又能向何人吐露她的慌張呢?
是的,程微是慌張的。
盡管從被華良威脅開始,她就沉著鎮定,一步步哄著那登徒子入套,最終痛扁他一頓出了氣,可這其中的緊張恐懼,只有程微自己知道了。
那個時候,她甚至不敢想,一旦哪裡出了差錯,被華良反製,或者讓他尋到機會叫嚷出來,該是如何收場。
可是,面對困局,程微從來不是坐以待斃的xing子,她幾乎是完全順著本能,拚了。
“他親你了?”程二公子臉已經黑透了。
程微看著,心想,二哥黑臉還是那麽好看。
她笑了笑。在最親近信任的人面前,流露出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做了得意事後特有的炫耀:“才沒讓他得逞呢!”
程澈狠狠松了口氣。
“我對他說,他親我就是輕薄我,會毀了我的清譽的。不過我可以親他!”
程澈……
“二哥?”程微推了推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