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撥開華貴妃的手:“母妃,您別這樣說,兒子也是為了大家都好。您想想外祖母,想想沐恩伯府吧。”
說到這裡,太子上前一步,湊在華貴妃耳邊,聲如蚊呐:“對吧,姑母。”
華貴妃猛然後退,死死盯著太子良久,頹然道:“太子,你走吧。”
太子跪了下來:“那兒子就告退了,母妃慢走。”
隨著太子身影漸漸消失在門口,淚水模糊了華貴妃雙眼,後悔、痛恨、不甘,種種qíng緒湧上心頭。
是啊,一切都為了沐恩伯府。
那她呢?她算什麽呢?
太子步履沉重走出去,見到停留在台階上的朱洪喜,腳步一頓。
“太子看過貴妃娘娘了?”
太子緩緩點頭,眼圈發紅:“本宮都知道了,還望朱公公能讓貴妃走得體面些。”
見太子遠去了,朱洪喜對幾個內侍使了個眼色,幾人一起進去。
推開房門,就見華貴妃懸於梁上搖晃著,一隻金絲紅緞軟底繡鞋靜悄悄落在纖塵不染的地毯上。
第466章 民間謠言
朱洪喜等人退至一旁,安安靜靜等著,直到約莫一盞茶的工夫過去,懸於梁上的華貴妃連搖晃都不再有,這才走上前去,把人小心翼翼放下來。
朱洪喜示意兩名內侍上前探查。
其中一名內侍探了探華貴妃鼻息,對朱洪喜道:“貴妃娘娘歸天了。”
朱洪喜長歎一聲:“你們守著貴妃娘娘,我去稟告皇上。”
長chūn宮靜悄悄的,樹上知了叫得越發惱人,朱洪喜頂著明晃晃的日頭匆匆往外走,路過那片光禿禿早已被鏟除gān淨的夾竹桃所在,腳步不由一頓,緊跟著又是一聲長歎。
今日他奉皇上之命賜死華貴妃,來日太子繼位,豈會放過他!
雖說他活了一把年紀,好日子享受了不少,可誰嫌命長呢,就跟沒人嫌錢少一個道理。
朱洪喜眯著眼抬頭望天。
咳咳,要是有機會,就偷偷踩一腳,萬一能把太子踩下去就好了,想必慈寧宮那位也是樂見其成。
太子離開了長chūn宮,想了想,直奔乾清宮去見昌慶帝。
“皇上,太子殿下正在殿外台階下跪著。”內侍進來稟告昌慶帝。
昌慶帝賜死華貴妃雖然解恨,心qíng卻不怎麽樣。
那個女人畢竟是太子的生母,跟了他二十多年。這麽多年哪怕是養一條狗都有感qíng了,何況是曾經寵愛過的女人。
聽聞太子來了。昌慶帝頭疼之余隱隱松了一口氣,開口道:“傳太子進來。”
不多時,太子出現在昌慶帝面前。一見面就跪了下來。
昌慶帝問:“見過你母妃了?”
太子渾身一顫,伏地道:“見過了,兒臣有罪。”
昌慶帝挑眉:“太子何罪之有?”
太子垂首道:“兒臣已經聽母妃說了原委,不敢求父皇饒恕母妃,只求父皇賜罪兒臣,減輕母妃的罪過。”
太子此舉讓昌慶帝意外之余多了些寬慰,歎道:“太子。你既然知道你母妃犯了大錯,當知道朕不可能不處置。你有這個心是好的。但你除了是你母妃的兒子,還是一國儲君,替母擔罪這種話不必再說了。對外,你母妃只是病重而亡。朕會以貴妃之禮厚葬她,你亦好自為之吧。”
太子心中一喜。
果然,父皇還是顧及他的臉面的。
“可是兒臣實在不忍心看母妃就這麽去了。父皇,您還是把兒臣一並處罰吧,只要能饒過母妃xing命,怎麽責罰兒臣都行。”
太子擺出一副大孝子的模樣替華貴妃求qíng,朱洪喜匆匆進來:“皇上,貴妃娘娘已經歸天了。”
“什麽!”太子頹然跌坐在地上,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喃喃道,“怎麽會,我明明告訴母妃。讓她無論如何等我見過父皇再說的,母妃怎麽會這麽快去了?”
他猛然看向朱洪喜:“朱公公,是不是母妃不願,你們硬bī著她——”
“住口!”昌慶帝呵斥一聲,想到華貴妃已經歸天,對太子不由心軟幾分。看向朱洪喜。
朱洪喜擦擦汗道:“回皇上,奴婢等人一進門。就發現貴妃娘娘已經投繯了。”
“母妃為何沒有等我來找父皇求qíng?”太子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忽然痛哭流涕,“母妃,兒子對不住您,您一定是為了不讓兒子為難——”
噗嗤一聲響起,太子像是被卡主了脖子,哭聲猛然截斷。
室內頓時一靜。
太子一臉呆滯。
他剛剛……又虛恭了?
老天爺是不是在耍他,讓他莫名其妙患上這種怪病!
太子尷尬非常,表演不下去了。
昌慶帝同樣很無語,想要斥責太子失儀,知道他不是有意為之,可剛剛升起的那點憐惜就被那不雅的一聲瞬間給折騰沒了,隻得擺擺手道:“來人,送太子回東宮。”
華貴妃的死訊很快就傳遍了各處。
平王知道後大喜,立刻進宮去見淑妃。
“什麽因自責抑鬱病故,給太后下毒的人一定是華貴妃,才被父皇秘密處置的!”
淑妃搖頭:“下毒之人或許與華貴妃有關,但不見得是她。我還有一點感到奇怪……”
“奇怪什麽?”
淑妃笑了笑:“你父皇不是狠辣之人。太后如今平安無事,就算他認為是華貴妃下的毒,按理來說只會把華貴妃打入冷宮,而不是秘密處死。”
“母妃的意思是——”
“我猜測,因為太后中毒一事,你父皇一定是查出了華貴妃做過的更大惡事,她才會落得如此結局。”
“太好了!”
淑妃側目:“臻兒?”
平王忙收斂喜色:“兒子是說,那妖妃作惡多端,落得如今下場也是報應。”
還有什麽惡事比給太后下毒還嚴重?
厭屋及烏,華貴妃犯了大錯,父皇對太子還能有好臉色才怪!
想到近來太子接連出醜,平王有一種天意如此的感覺。
也許真的是上天不願看那個西貝貨鳩佔鵲巢,才有這麽多事發生。
淑妃見平王難掩激動,勸道:“臻兒,你在外人面前切記不可喜形於色。無論你父皇多厭棄華貴妃,她名義上也是你的庶母,被你父皇看到會惱你涼薄的。”
“兒臣明白。”
平王回到平王府,立刻喊了暗衛秘密吩咐下去。
華貴妃才剛剛歸天,一則謠言就傳遍了京城大街小巷。
“什麽,外面謠傳太子是沐恩伯之子,被華貴妃李代桃僵換進宮裡來,如今事發,華貴妃才被朕秘密處死的?”昌慶帝聽到這則離譜的謠言,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為吩咐暗衛在京城各處秘密探查嫡皇子一事,這則傳遍大街小巷的消息並沒像許多民間傳聞那般熱熱鬧鬧一陣子就消弭無蹤,而是第一時間傳到了昌慶帝耳中。
昌慶帝一張老臉都黑透了,氣得在屋子裡來回打轉,一抬腳踹飛一張小杌子。
真是豈有此理,就這樣一個兒子,居然還被謠傳是別人家的,他這個皇帝,當得太慘了些!
“查,給朕查出來謠言是從哪裡起的,定不輕饒!”
朱洪喜沒想到踩太子的機會這麽快就來了,當即大著膽子勸道:“皇上,起於民間的謠言往往無跡可尋,奴婢以為,當務之急是集中全力查明嫡皇子之事。”
不管嫡皇子是生是死,有了這種謠言,太子的日子是不好過了。
第467章 靈光一閃
謠言這種東西,就像無根的風,來得快去得也快,有人信以為真,有人權當看個熱鬧。
不過這一般是置身事外之人,凡是與謠言有所牽扯的人,就沒這麽簡單了。
昌慶帝便是如此,他哪怕對這忽起的謠言嗤之以鼻,內心深處還是存了疙瘩,甚至有些後悔太快賜死了華貴妃。
“伺候華貴妃的人都給朕看好了。”昌慶帝這樣吩咐朱洪喜。
朱洪喜滿口應下,心中暗喜。
看來皇上對那個謠言還是有了想法,而帝王的疑心不可忽視,日積月累之下,誰知道有什麽變故呢?
疑心生暗鬼,之後再上朝,昌慶帝就頻頻打量沐恩伯,怎麽看怎麽覺得太子長得像他,於是越發氣悶。
沐恩伯本就心虛,一上朝就承受著皇上刀子似的小眼神,還有滿朝文武古怪的神qíng,哪裡還受得住,沒過多久就稱病不敢去了。
昌慶帝在書房裡猛拍桌子。
沐恩伯居然不敢上朝了,莫非是做賊心虛?
不,沐恩伯是太子的親娘舅,二人面容有幾分相似,實屬正常。
可是,太子一點不像他這個當爹的啊!
昌慶帝從來沒有這麽苦惱過。
理智上,他知道不該相信這種無稽之談,可qíng感上,就是覺得不是滋味。
昌慶帝抬腳去了南書房,站在書房窗外聆聽。
書房裡傳來朗朗的讀書聲。
昌慶帝往裡面看去。就見一位頭髮花白的侍讀正舉著書冊搖頭晃腦,學生們坐在下面跟著誦讀,而坐在正中間的六皇子則百無聊賴趴在書桌上。不知在擺弄著什麽。
昌慶帝眯起眼仔細瞧,頓時大怒。
這混蛋小子竟然在鬥蛐蛐!
昌慶帝一口老血險些噴出來,黑著臉大步走進去。
侍讀聽到動靜剛要大聲斥責,一看是皇上,緊張之下手一抖把書掉了下去,正巧砸到自己的腳。
“哎呦——”侍讀不由低呼一聲,忙給昌慶帝見禮。
六皇子的小伴讀們都是七八歲年紀。見到先生出醜,先是嘻嘻發笑。才想起來給昌慶帝問安。
六皇子趕忙把蛐蛐塞進書桌底下的小竹罐裡,若無其事給昌慶帝問好。
昌慶帝這些日子本就氣不順,想著謠言纏身的太子,再看這個混蛋小子。哪裡還忍得住,大步流星走過去提住六皇子耳朵,喝道:“把蛐蛐jiāo出來!”
“父皇——”六皇子可憐巴巴地喊。
昌慶帝毫不憐惜,把六皇子耳朵擰了一圈。
六皇子連連求饒:“父皇松手,松手,兒臣這就上jiāo!”
昌慶帝接過六皇子遞過來的小竹罐,揭開蓋子一看,就見兩隻蛐蛐鬥得正酣,其中一隻還衝他耀武揚威抖了抖胡須。
昌慶帝這個氣啊。拎著小竹罐走至侍讀面前,冷聲問道:“先生就是這樣管教學生的?”
侍讀早已兩股戰戰:“微臣無能,皇上恕罪!”
昌慶帝閉閉眼:“罷了。先生還是回翰林院吧,以後不必來了。”
侍讀大喜:“多謝皇上,微臣告退。”
給六皇子當先生這種差事簡直不是人gān的,招了皇上厭棄就招吧,他qíng願默默無聞回翰林院修書去!
看著比兔子跑得還快的侍讀,昌慶帝顏面無光。狠狠瞪了六皇子一眼:“小畜生,跟朕過來!”
到了禦書房。昌慶帝劈頭就罵:“小畜生,前些日子你不是老實多了嗎,怎麽朕才幾日沒去,你就故態複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