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昌慶帝臉皮發熱。
他要是現在說一句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會不會太丟臉啊?
qíng急之下,昌慶帝瞥了朱洪喜一眼。
朱洪喜死死低著頭,佯作不見。
這qíng景,嘖嘖,他都替皇上臉紅!
昌慶帝恨得咬牙。
這老太監是越來越不機靈了!
“陛下?”
昌慶帝忙回神,勉qiáng擠出個笑容:“程澈啊,你才醒,不能久坐,還是趕緊回屋躺著吧。朕還有一些折子沒有處理,就先回宮了。”
認親的事,他還是拜托太后好了。
冷眼看著昌慶帝落荒而逃,程澈嘴角笑意收起,再無一絲溫度。
小廝站在門外問:“程大人,要不要扶您回屋?”
“勞煩了。”
回到室內躺下,望著帳頂銀鉤,程澈輕輕歎了口氣。
事qíng真是麻煩了。
他曾想過生父非富即貴,卻沒想到,是皇宮裡那位!
身份轉換,他不畏懼,只怕微微將來不能適應天家生活。
程澈轉了個身,頭一次覺得事qíng有些脫離了控制。
所謂一力降十會,當面對絕對的皇權時,他除了暗諷幾句拖延一時,卻終究要面對認親的局面。
“來人——”程澈喊了一聲。
“程大人有何吩咐?”
“你去衛國公府上打探一下,程三姑娘是不是有什麽事。另外,去國公府西邊的麻雀巷第三戶人家,跟那家人說,叫八斤來伺候我。”
“噯。”小廝領命而去。
程澈疲憊閉上了眼睛,想想為了尋找生身父母開的十數家六出花齋,還有尋到生身父母后一旦發現他們不靠譜而作的那些打算,隻覺天意難料,戲耍的往往是這些苦苦掙扎之人。
衛國公府一大早就被丫鬟的驚叫聲打破了寧靜。
“好端端的,怎麽會叫不醒呢?”段老夫人在蘅蕪苑急得打轉。
請來的太醫解釋道:“從脈息來看,玄微道長沒有什麽異常,應是疲勞過度所致。”
送走了太醫,段老夫人心疼得直掉眼淚:“也不知在長沽累成了什麽樣。”
衛國公夫人陶氏壓下心中不快安慰道:“老夫人莫急,太醫不是說了,微兒沒有大礙,只要讓她睡足了自會醒了。”
段老夫人又是一歎:“微兒立了大功回來,以後世人恐怕隻知她是玄微道長,而不知她是國公府的表姑娘了。這樣下去,以後她可怎麽嫁人。”
一提起這個,陶氏更是心煩。
當年止兒若是與微兒成了,也不至於娶那麽一個恬不知恥的喪門星進門!
這時良辰走過來:“老夫人,宮裡公公來了,說請表姑娘入宮赴宴。”
段老夫人搖搖頭:“這個時候微兒哪裡還能去赴宴。罷了,我去跟公公說一聲,你們也都散了吧,莫擾了微兒休息。”
程澈那邊得到了程微沉睡不醒的消息,再也躺不住,吩咐八斤道:“去雇一輛平穩的馬車,送我去國公府。”
八斤一臉為難:“公子,這不行啊,您還沒恢復呢。”
程澈淡淡瞥過來一眼,八斤立刻老老實實應了一聲是。
太醫們得到消息,一窩蜂湧進來,堵著門口不讓程澈主仆出門。
“程大人,您可不能為難我們啊,被皇上知道您離開太醫署,咱們的腦袋可就要搬家了。”趙院使扯著程澈衣袖痛哭流涕。
“趙院使,我現在已經沒有大礙了,只是回一趟衛國公府,很快就回來。”程澈耐著xing子道。
趙院使一副我聽不見的樣子,喊道:“你,你,你,你們幾個留下照顧好程大人。對了,病人都愛說胡話,可不能由著他來。”
說完,老太醫抬腳遁了。
程澈張了張嘴,這才發覺對上趙院使這種滾刀ròu竟只能gān瞪眼。
昌慶帝回宮後,同樣急得gān瞪眼。
“母后,您是說,等程澈身體徹底好了,再和他說這些事?”
“不然呢?病人最忌qíng緒大起大落,皇上還是稍安勿躁吧。”太后慢條斯理勸道。
哼,讓皇后受了這麽多年的罪,也該讓他急一急了。
第489章 人生若隻如初見
太后明顯不想幫忙,昌慶帝只能gān等著,就連為北冥真人等人特設的慶功宴都有幾分心不在焉。
不過該有的賞賜是不少的,程微還在睡中,就得了一個真人封號,外加見百官不必行禮的特權。
和舒去了蘅蕪苑看程微。
風華初綻的少年坐在chuáng側,默默看著沉睡不醒的少女。
室內很安靜,他能清晰聽見少女均勻的呼吸聲。
有一瞬間,和舒覺得躺在chuáng上的人是他自己。
他從有記憶起似乎就離不開chuáng榻和藥罐這兩樣東西,近來吃著程微給他的符水,身體似乎輕便些了,可心裡卻不覺得比兒時快活。
少年伸手,輕輕摸了摸少女凹陷的面頰,喃喃道:“程微,我覺得,咱們越來越遠啦。我還是病病歪歪生父不詳的私生子,而你已經是地位尊崇的道家真人了。”
少年這樣說著,眸中並無嫉色,反而藏著深深憂慮,低聲道:“可我很擔心,你現在站得越高,變得越好,一旦你與程二哥的事曝出來,就會引起更大風波……”
聽到腳步聲,和舒止住後面的話,起身回頭,一見是韓止,神qíng變得淡淡的:“止表哥怎麽也來了?”
韓止看起來頗沉默,快要加冠的青年,本該是最好的時光,卻無端多了幾分暮氣。
他緩步走過來,平靜問和舒:“我怎麽不能來呢?舒表弟莫非忘了,我是微表妹的親表哥。她病著,我來看看,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和舒笑了笑:“我就記得,每次止表哥一來,最後定會責怪程微這裡不好,那裡不好。”
韓止被踩到了痛處,冷臉道:“舒表弟,我不想和你吵架!”
一個聲音忽地響起:“你們在吵什麽?”
和舒與韓止大喜,同時奔過去:“微表妹(程微),你醒了!”
程微隻覺眼皮發疼,仿佛睡了一輩子,轉了轉眼珠看著二人,問道:“什麽時候了?”
“呃,快到午時了。”韓止隨口道。
程微猛然坐起來:“糟了,我要去看二哥!”
她急慌慌要下chuáng,被和舒按住:“程微,你睡糊塗了啊?去看澈表哥何必急於一時。”
“可我昨晚就沒去看二哥,現在又去晚了,二哥定然會擔心的。”
韓止神色奇異:“微表妹,你已經睡了好幾日了。”
“好幾日?”程微愣了愣,揚聲喊道,“歡顏——”
歡顏蹬蹬跑進來:“姑娘,您醒啦!”
“我問你,我睡了多久了?”
歡顏掰著手指算了算,告訴程微:“今天是第四日了,您從太醫署回來那晚就開始睡,一直沒醒過。”
“呃。”程微沉默了好一會兒,對和舒二人道,“你們先回去吧,我想洗漱更衣。”
“那好,我們改日再來看你。”韓止溫和道。
和舒yù言又止,最終什麽都沒說,與韓止一同離去。
回到住處,韓止就見程瑤立於門口,默默看著他。
韓止垂眸,抬腳繞過。
程瑤上前一步,擋住他去路。
韓止挑了挑眉,一言不發。
程瑤苦笑:“世子現在見了我,就當陌生人了嗎?”
她不知道男人是能這樣無qíng的。
每隔幾日,這個男人依然會走進她房裡,與她一度良宵,可整個過程卻一言不發,仿佛隻把她當成泄yù的工具。而到了白日,要想見他就只能如今日這般,站在門口堵人了。
韓止看程瑤一眼,沒有回應她的話,抬腳便走。
“世子,你去看程微了,是不是?”程瑤站在他身後喊。
韓止猛然轉身,盯著程瑤:“那又如何?”
程瑤胸脯劇烈起伏,多日來的委屈與不甘終於尋到了發泄口,咬牙問道:“世子後悔了是不是?後悔當初沒有接受程微的心意,錯失了一位受萬民感恩、被帝王嘉獎的妻子?”
“這與你有什麽關系?”韓止閉了閉眼,似乎頭一次發現那張曾無數次出現在他夢裡,令他魂牽夢縈的清麗面龐是如此可憎,忍無可忍道,“瑤表妹,當年微表妹向我表明心意,是如何傳的沸沸揚揚的,難道非要我撕破臉問你嗎?”
程瑤怔了怔,不由自主後退數步,冷笑道:“世子,你有什麽證據說是我做的?我現在才明白,你就是這樣的xing子,對一個女人有心時千好萬好,一旦沒了心,她哭也是錯,笑也是錯,甚至站在你面前都是錯,對不對?”
韓止不可思議看著程瑤:“瑤表妹,我也不是全然的傻子。到這時,你說這些有什麽意思?”
他懶得再多說,抬腳便走。
程瑤站在身後冷笑:“我知道,你又喜歡上程微了,對不對?”
韓止猛然轉身,臉色鐵青:“程瑤,你不要信口胡說!”
“我胡說?我是不是胡說,世子心裡清楚。”程瑤抿了抿唇,笑道,“只是世子也別自作多qíng,以為程微心裡還有你呢!”
“你這是什麽意思?”
程瑤牽了牽唇角:“沒什麽意思,只是世子難道看不出來,程微看著程澈的眼神很不對勁嗎?我可從沒見過妹妹是那樣看兄長的。”
“你胡說!”韓止大怒。
“是不是胡說,世子留意一下就知道了。”
程瑤甩下這句話抬腳走了,留下韓止怔在原地許久,拔腿就向蘅蕪苑跑去。
韓止跑到蘅蕪苑撲了個空,程微已經出府前往太醫院去了。
程澈被太醫們目不轉睛盯著,隻得老實呆在屋子裡看書打發時間,好在八斤一日幾次把程微的qíng況傳過來,心qíng稍安。
“公子——”八斤喊了一聲。
“嗯?”程澈挑眉。
八斤小心翼翼指了指程澈手中書冊;“拿倒了。”
程澈把書冊放在一邊,尷尬地咳嗽幾聲。
“要不,小的給您買些話本子來?”
“也好。”
沒過多時八斤滿身是汗跑進來,一臉邀功的表qíng:“公子,小的搶到了好東西!”
他邊說邊掏出一本小冊子遞過去:“小的去了不遠處的書齋,正看到好多人爭搶這個,憑著靈巧身手搶到了一本!”
程澈隨手一翻,表qíng古怪看著八斤:“八斤,你就沒看看裡面內容?”
“啊?”八斤撓撓頭,“小的看好多人搶,憑經驗就知道是難得之物,搶到手就趕緊帶回來了,還沒顧得上看呢。”
正說著,外面有人喊道:“程大人,玄微真人來看您了。”
程澈先是一愣,隨後慌慌張張把那小冊子往枕頭下一塞,喊道:“請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