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隱傳來砰地一聲響,程澈直起身子,拍拍好友的肩:“行了,那人走了。”
林琅松了口氣:“走了就好。你剛才那個樣子真讓我不自在,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愛好獨特呢。”
程澈笑笑:“我就是希望那個人這樣認為。呵呵,從他那個角度來看,大概以為我在親你吧。”
林琅眼神呆滯:“親我?”
“嗯。”
林琅回神,一臉殺氣:“程澈,你還我清白!啊啊啊,我要和你拚了。”
“別這樣,有話好好說,要不咱們再去喝一頓?”
“誰跟你喝啊,你個混蛋!你自己不想找媳婦,是不是也想害得我找不著媳婦啊!我不管,程清謙,我要是找不到媳婦,你就把妹妹許給我!”
程澈眯了眼,笑意不減:“看來剛剛不應該作假的。”
林琅打了個哆嗦,抱胸後退兩步,一副驚弓之鳥的模樣:“程兄,就算你功夫比我好,也不能這麽嚇唬人!”
程澈不語。只是淺笑。
林琅緩了緩神,湊上來,低聲問:“說真的,清謙,你不找媳婦,該不會真稀罕男人吧?”
見程澈睇他一眼,忙解釋道:“別誤會。我可沒這愛好!那碧chūn樓對面就是小倌館。生意比碧chūn樓還好呢。你要想去,我給你打掩護好了,可別憋壞了。”
程澈聽好友越說越不像話。這才淡淡道:“不勞林兄費心,我隻稀罕女人,而且有心上人了。”
林琅立刻伸手搭上程澈肩膀,一臉八卦地問:“哪家姑娘啊。快給我說說!”
“那姑娘,你也見過的。”
“誰啊?”林琅就更好奇地抓心撓肝了。
“我三妹。”程澈一臉平靜地道。
“原來是她啊——”林琅嘴角笑意一僵。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尖叫道,“程澈,你。你再說一遍?”
程澈莞爾:“說幾遍都是一樣的。惜瑾,你再像個女人般尖叫,說不定旁人以為你吃醋呢。”
“我——”林琅氣急敗壞捂住嘴。待冷靜下來,才道。“清謙啊,就算你不想讓我當妹夫,也別開這種玩笑啊。”
程澈淡淡瞥他一眼:“惜瑾,你一口一個‘妹夫’,還想不想好好做朋友了?”
見程澈神色不似作偽,林琅怔怔問:“你說真的?可你們不是——”
林琅到底是程澈最jiāo心的朋友,見他神色便知此事毋庸置疑,抖了抖嘴唇,捶他一拳:“你可真是!就算告訴我這事,也別說的這麽平靜啊,給不給人一點心理準備了!”
程澈不緊不慢往前走。
林琅跟上來,又有些激動:“清謙,沒想到你把這麽驚人的秘密告訴我。”
程澈挑眉一笑:“沒辦法,我怕總是聽你胡言亂語,哪天忍不住打你一頓,傷感qíng。”
林琅臉一黑:“喂,不是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嘛!”
程二公子聲音遠遠傳來:“這話你也信,把你衣裳脫光了扔大街上試試?”
二人漸行漸遠,走出了巷子。
公主府裡,安陽公主聽了暗探的稟告,大驚失色:“你說的是真的?”
暗探單膝跪地,頭都沒敢抬:“屬下親眼所見。程大人與林大人一起從酒樓出來,走進巷子裡,程大人見四下無人,就把林大人抵在牆上,然後……然後就親上去了……”
那個畫面,一人似芝蘭玉樹,一人如明珠生輝,他竟然不覺得惡心!
暗探忽然覺得,這個發現更讓他害怕!
安陽公主一動不動坐在椅子上,許久後,見暗探偷偷抬眼看她,頓時惱羞成怒,抄起杯子就砸了過去:“滾出去!”
暗探趕忙退了出去,安陽公主越想越惱火,拂袖把茶幾上杯盞盡數掃落,抬腳走了出去。
難怪程澈對她不假辭色,原來,原來竟然喜歡男人!
她堂堂公主,還比不過男人麽?
安陽公主一想到兩個男人親在一起的畫面,不由犯惡心,停住腳深深吸了幾口氣。
“公主,去哪裡?”貼身侍女問。
“去臨竹軒!”
侍女目露詫異。
臨竹軒是公主養面首的地方,最熱鬧時曾住了十數個各有千秋的美男子,後來公主瞧上了狀元郎,就把那些人都遣散了,到現在隻留了一位安公子,是跟著公主最久的。
安陽公主大紅裙擺曳地,優雅劃過白玉台階,向著臨竹軒走去。
侍女心道,看來臨竹軒又要熱鬧起來了。
程澈回到家中,素梅上前道:“公子,三姑娘過來了,一直在廂房等您。”
“知道了。”程澈洗臉淨手,換上一身家常細布棉袍,抬腳去了廂房。
程微側躺在炕上,睡得正香。
程澈走過去,在一側坐下,默默看著她。
少女睫毛濃密修長,這樣睡著,寧靜甜美。
程澈伸出手指,輕輕撫平她下意識蹙起的眉。
程微睜開眼,眼中水霧未散,一片朦朧,眨了幾下才看清程澈的模樣。
二人四目相對,程微喃喃道:“二哥,我忽然想起來,皇后到底哪裡瞧著眼熟了!”
“嗯?”
程微伸出手指,輕輕撫上程澈的眼:“皇后的眼睛與二哥很像呢。”
程澈心中一動,面上不動聲色問她:“今日見到皇后了?”
“見到了,皇后發病,把我鞋子搶走了一隻。”程微遂把見到皇后之後的qíng形說了一遍,隱下遇到華良的事不提。
程澈聽完道:“天色不早了,冬日外頭太冷,二哥送你回國公府,等明日再回玄清觀。”
程微自是聽從安排,不料翌日一早,沐恩伯府就遣了媒人上門,提親來了。
第415章 繡鞋
這媒人是有名的官媒,嘴巧皮厚,舌燦蓮花,直把死的能說成活的,面對著段老夫人微沉的臉,毫無怯色。
她也無須膽怯。
她是受了沐恩伯府的托付前來提親,沐恩伯府是什麽人家?那是貴妃娘娘的娘家,這衛國公府門檻再高,給一位與父族脫離關系的表姑娘說親,還能把她打出去不成?
“老夫人,您看,華公子一表人才,且是沐恩伯府的獨苗苗,將來是能襲爵的,以後姑娘絕對受不了委屈。”
段老夫人面沉似水,淡淡道:“老身還聽說,因為沐恩伯無子,這華公子是要一肩挑兩房的。”
媒人忙笑了:“老夫人怎麽還擔心這個。我給華公子提親,就是受了沐恩伯夫人的托付來的。姑娘嫁過去啊,那就是大房的媳婦,將來的伯夫人。”
段老夫人端了茶:“老身的外孫女笨拙愚鈍,處理不了這樣複雜的關系,大姑還是請回吧。”
伯夫人?就算是國公夫人又如何?與一個地位不相上下的女子爭搶一個男人,她可舍不得外孫女受這樣的委屈!
媒人坐得穩穩的:“老夫人莫急著送客,您先看看這個再說。”
她說著,從懷中掏出一物,小心翼翼揭開包裹的綢布,像是捧著什麽珍寶似的。
段老夫人與韓氏等人就不自覺盯著看。
綢布揭開,裡面竟是一隻做工jīng致的繡鞋。
“這是——”段老夫人眼睛一眯,心生不妙的預感。
媒人抿嘴一笑,露出勢在必得的神qíng:“老夫人呐,這是表姑娘的繡鞋啊。”
段老夫人臉色一變:“我那外孫女的繡鞋。怎麽會在大姑手上?”
媒人便笑了:“這鞋子呢,是沐恩伯夫人jiāo給我的。”
她環視了一圈眾人神色,接著道:“其實沐恩伯夫人托我來提親,就是因為這隻鞋子引起的緣分呢。”
段老夫人臉色一沉:“請大姑說清楚,這樣語焉不詳、含含糊糊,豈不是引人誤會!”
“什麽誤會呐,這鞋子啊。是府上表姑娘與華公子約會時留給華公子的。老夫人。您看兩個年輕人都這樣要好了,疼他們的長輩總要成人之美不是?”媒人暗暗撇撇嘴,心想當姑娘的這般不檢點。女方還端著架子作甚?
這下好了,她把話說出來了,看這些貴夫人們有臉沒臉!說不得啊,還要給她包一個大大的紅封。替她們家姑娘遮醜呢。
“胡說!”不待段老夫人開口,韓氏已經站了起來。怒容滿面,“你這婆子休要胡言亂語,我女兒怎麽會與華府公子暗通款曲,簡直是荒唐!”
那華良她是見過的。油頭粉面,瞧著就心塞,更別提以後他還要光明正大娶兩個媳婦。
韓氏不由想到自身。
程修文不過納了董姨娘一個貴妾。那些年她的抑鬱都不堪回憶,以微兒寧折不彎的xing子。要真是與其他女子共嫁一個男人,說不定沒幾年就要氣死了。
“哎喲,您消消氣。我只是個冰人,哪敢拿這種事糊弄您呢。這鞋子千真萬確是您家姑娘的。您想想,若不是真有其事,沐恩伯府也不敢捏造這種事吧?”
韓氏被問得一怔,不由看向段老夫人。
媒人忙湊過去道:“老夫人,既是這個qíng況,您還是仔細斟酌斟酌吧。華公子與表姑娘年齡相當,門當戶對,若是能結為秦晉之好,那不是一樁大喜事麽?”
段老夫人沒有接話,吩咐良辰:“去請表姑娘過來!”
“是。”良辰退了出去。
媒人撇著嘴笑:“喲,還是老夫人疼表姑娘呢。”
婚姻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人都有了私qíng了,這段老夫人居然還要把外孫女叫過來應對,她做媒這麽久可沒見過。
良辰匆匆趕往蘅蕪苑,把媒人登門的事講給程微聽了。
程微昨日赤著一隻腳走路,今早起來雙腳冰涼,正窩在暖暖的炕上捧著薑糖水喝,聽良辰這樣一說,面色古怪:“那媒人當真這麽說?”
良辰點頭:“婢子一個字沒落下,全講給表姑娘聽了。”
程微把白瓷碗往小炕桌上一放,接過歡顏遞過來的外衣,神色從容道:“走吧。”
良辰在前面帶路,不由暗暗納罕。
遇到這種事,表姑娘不急不躁,還真是難得了。
“老夫人,表姑娘到了。”良辰站在門口喊。
繡富貴花開的棉簾子挑開,一位身著石青刻絲灰鼠披風的高挑少女款款走了進來。
她邊往裡走邊解下披風遞給身旁的丫鬟,露出裡面寬大的青色道袍來。
少女神色淡淡,氣質冷凝,向長輩們見過禮,隨後眼角微挑,威嚴十足掃了媒人一眼。
媒人頓覺頭皮一緊,下意識坐得更直了些,不由暗暗嘀咕,這莫非就是那位表姑娘?怎麽感覺比段老夫人等人還不好接近呢?
程微寬袖一甩,從容坐在段老夫人下首:“外祖母,這就是來給我提親的大姑?”
段老夫人點點頭。
她自是不擔心外孫女會與華府的公子私會,可要是著了人家道,那吃虧的還是外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