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衛國公這個時候站出來。就不怕上頭那位多想?早不好晚不好,一有戰事就好了。”
“上頭那位也是高興的,總比吃敗仗好。再者說,如今衛國公府老的已老。那位小世子據說武藝平平,走的是文官的路子。和十幾年前大不一樣了。衛國公啊,是聰明人。”
衛國公請戰,激起了眾多猜測,而平王府上。平王卻坐不住了,招了密探吩咐道:“去給我盯著衛國公府,特別是那位表姑娘。她的一舉一動都要回稟本王。”
等暗探退出去,平王抬手揉了揉太陽xué。喃喃道:“本王不信舊傷說好就好了,說什麽堅持鍛煉,簡直一派胡言!”
若說鍛煉,自從他跛腳之後,何曾懈怠過,可如今如何呢?偷偷養著的大夫親口告訴他,若是繼續練習,加重腿部負擔,會比現在還糟糕!
憑什麽他日複一日鍛煉就是加重負擔,而衛國公就能好了?他半個字也不信!
平王面容扭曲,冷笑一聲。
但凡有一點其他可能,他都不會放棄的,比如——那位程三姑娘。
既然她能令人傷口瞬間止血恢復,那還有什麽不可能的?
思及此處,平王抬手按了按胸口,壓下陡然灼熱起來的心。
程微沒有想到,程瑤組織的這場詩會如此隆重。
因為是作詩義捐,來的不只是各府夫人與姑娘,連這些人的夫君、父兄,只要那日有閑暇的都來捧場了。
聽雪林拉起長長的隔帳,一邊是女客,一邊是男客。
詩會的規則便是女客這邊作詩,匿名送到隔帳另一邊,由男客根據詩的好壞捐出銀兩,最後這些籌集的銀兩都會購買禦寒衣物支援邊關將士,而詩會的魁首則可以把象征所集銀兩的紅封親手jiāo給出征大將,以示京城女子對將士們的一番心意。
詩會雖是程瑤發起的,主持詩會的卻是衛國公夫人陶氏。
一口氣說完規則,素來病怏怏的陶氏jīng神頭十足,一派容光煥發的模樣,偶然與程瑤目光相觸,難得頷首微笑。
程瑤嘴角輕揚,把自得壓在心裡。
對付陶氏這樣的婆婆,就得對症下藥。
陶氏出身52書庫,自詡才女,還有什麽比打著為將士們募捐名頭的詩會更合她心意呢?
她只是提出此事,就贏來了無數稱讚,若能拔得頭籌,就不信以後陶氏看她還不順眼。
與陶氏幾番暗暗較量下來,程瑤漸漸想明白了,這男人對你再喜愛,當你成為他妻子後,他最多是在妻子與母親之間搖擺,而不可能一味站在妻子這邊。
在這種時代,當婆婆的有意刁難媳婦,那是再容易不過了。只要陶氏不再與她為難,老夫人是不會對她一個孫媳婦指手畫腳的,到時候還愁日子不愜意?
更何況,魁首之位她勢在必得,這場詩會過後,她在京中的名聲就不再局限於閨閣之中了。
今日程微沒有穿道袍,一身打扮既不高調亦不刻意素淡,混在人群之中,毫不起眼。
只可惜她如今名聲在這裡,容貌又太出色,便是想低調,還是引來許多目光落在她身上打轉。
程瑤見了,暗暗咬牙,走過去道:“微表妹來了,怎麽坐在這裡?那邊特意給你留了位置呢。”
程微順著程瑤所指的方向看去,暗暗冷笑。
程瑤真是看得起她,把二人的位置安排在一起呢。
這是為了等會兒作詩時,又把她這個不學無術的拎出來作對比嗎?
程微站起來,不冷不熱道:“既然大表嫂安排了,那我當然卻之不恭了。”
程瑤伸手去拉程微的手:“今日微表妹賞臉,我可真高興,還以為你不會來呢。”
程微毫不客氣抽回手,似笑非笑問:“大表嫂為何這樣認為?”
程瑤一窒,隨後笑道:“微表妹不是整日研究道法符術嗎,我還以為無心理會這些俗事。”
程微淡淡一笑:“大表嫂這話可說的不對。替將士們募捐,從來不是俗事,而是大梁子民該做的事,特別是我們這些平日得邊關將士們護衛國土才衣食無憂之人。”
說罷,她不再理會程瑤,徑直走到座位坐下來。
詩會正式開始。
第420章 匣中物
聽雪林遍植梅樹,這個時節正逢梅花吐蕊、暗香襲人之際,端的是美不勝收。
這場打著為邊關將士們募捐噱頭的詩會,其實套路與尋常詩會沒有太大區別,不同的是隔帳另一端坐滿了飲酒賞花的男客,不是女客們的父兄就是夫君,亦或是心懷傾慕的青年才俊,女客這邊氣氛就有些微妙起來。
魁首的名頭不是人人都能爭到的,那至少也要寫出一手錦繡好詩脫穎而出。
閑談賞花自是不必贅言,很快就到了作詩的環節。
賞梅詩會,自然是以梅花為題。參加作詩的女子,人人面前鋪開了宣紙,婢女們奉上筆墨。
程微桌案前空空如也,一個穿玫紅比甲的丫鬟走過來,替她鋪紙磨墨。
“把這個撤了吧,我不作詩。”程微抬眸對丫鬟道,隨即神qíng一凝,捏了捏丫鬟悄悄塞入手中的紙條。
丫鬟從善如流應一聲是,把筆墨撤了下去。
程瑤看程微一眼,笑道:“微表妹怎麽把筆墨撤了呢?”
“不會作詩,用不上。”程微淡淡道。
程瑤訝然:“怎麽會?我聽世子說,微表妹琴棋書畫都有涉獵,哪有不會作詩的道理?”
程微看了看程瑤,目光下移,落在平鋪在她面前的宣紙上,抿唇一笑:“我這個人就是如此,不能做到最好,gān脆就不獻醜了。大表嫂還是專注作詩吧,別到時候作不出來著急。”
程瑤似乎早已胸有成竹,半點不見著急,有些為難地道:“微表妹這話我就不讚同了。一場詩會,最好的只會有一人,若都像微表妹這般不能做到最好就不參與,那還有多少人會為北地將士們出力呢?”
程微懶洋洋打了個呵氣:“大表嫂這話有趣,誰說我不作詩就不能為將士們出力了?”
她招招手,一個侍女上前來:“姑娘有什麽吩咐?”
“把這個jiāo給衛國公夫人去,就說我不會作詩。不好意思獻醜,就提前捐些銀錢聊表心意了。”程微把一個不起眼的小匣子jiāo到丫鬟手中。
丫鬟怔了怔,隨後行禮:“是。”
程瑤盯著丫鬟遠去背影,暗暗冷笑。
這是花錢遮醜麽?不知道程微這樣大手大腳的人能捐多少錢出來。十兩?二十兩?還是一百兩?
詩會這樣的雅事,她一出手就染上了銅臭氣,真是個蠢的,純粹花錢不討好。
程瑤存了看笑話的心思,就一直留意丫鬟的動靜。
陶氏此時正聽了滿耳朵對兒媳婦的讚許奉承。心qíng暢快之余,點心都多吃了幾口。
這時穿玫紅比甲的丫鬟上前來,行禮道:“夫人,這是表姑娘讓婢子jiāo給您的。”
陶氏掃丫鬟手中捧著的不起眼匣子一眼,蹙眉:“表姑娘?”
“是,表姑娘說她不會作詩,就提前捐些銀錢聊表心意。”丫鬟回道。
陶氏笑意一僵,遙遙看了程微一眼,心道這可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韓氏就是個不學無術的。輪到她女兒,竟是破罐子破摔了。
你不會作詩,好歹充充樣子也行啊,就這麽直接說不會,拿一個小匣子過來充數,簡直把國公府的臉面都給丟盡了。
陶氏越想越覺得丟臉,再看坐在程微身邊的程瑤,以往的厭惡散了大半。
不管孟氏私下如何,至少在場面上絕不會丟人。
罷了,若是孟氏能一直安安分分的。她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誰讓兒子自己求來的呢。
陶氏身邊坐的一位夫人開口:“表姑娘?是那位被國師收為弟子的表姑娘嗎?”
說話的夫人乃是章首輔之妻,在場貴婦中身份算是數一數二的,原本這種詩會從不會參與。不過因為打著為邊關將士募捐的名頭,身為文官之首的妻子,兼之對治好了小兒媳不孕之症的國師弟子的好奇,這才出席。
“正是。”陶氏覺得沒臉,隨手把小匣子jiāo給身後的丫鬟。
另一位夫人開口道:“國師的弟子行事真是與尋常姑娘不一樣,也不知這小匣子裡裝的是什麽?”
又一位夫人笑道:“珠寶首飾之類的咱們不稀奇。也許是國師賜給表姑娘的寶貝呢。國公夫人,快些打開來讓我們瞧瞧,也好開開眼界。”
“這——”陶氏一臉遲疑,心中早已把程微罵了個半死。
這下好了,她就算想低調遮掩過去都不成了。一個小姑娘家,匣子裡能有什麽好玩意?撐死了值個百八十兩的首飾已經是了不得了。要是幾朵珠花之類的,那國公府這臉可就丟大了。
陶氏這一遲疑,幾位夫人不由面面相覷,對那小匣子裡的東西好奇之余,就有了些想法。
一旁的韓氏終於忍不住開口:“既然是微兒捐的東西,大嫂就打開來看看好了。今日這場詩會,本來也是為此而來的,到時候哪位作了詩,哪位捐了多少銀錢,不就是要明明白白記下來嗎?”
她的女兒,怎麽可能拿出百八十兩的玩意丟人!
在這一點上,韓氏無比篤定。
眾人翹首以待,韓氏直言要求,陶氏不好再說什麽,勉qiáng笑道:“既然如此,就看看微兒送來的匣子裡是什麽吧。”
陶氏瞧著那材質尋常的小匣子就心塞,示意一旁的大丫鬟青娥打開。
青娥打開小匣子,見裡面躺著一疊紙票,先是面色尋常,隨後眼睛猛然睜大,愣在那裡。
陶氏見素來沉穩的大丫鬟當著諸位夫人的面失態,不由蹙眉喊了一聲:“青娥——”
青娥回過神來,再看手中匣子,就覺得無比燙手,小心翼翼捧著奉到陶氏面前,一開口,聲音都有些顫:“夫人,匣子裡是銀票……”
“呃,原來是銀票,難怪匣子不大呢,你數數有多少,回頭給表姑娘記好,也是她一番心意。”陶氏淡淡道。
銀莊的銀票,最小面額是五兩,這匣子裡說不準有個幾百兩,雖然不如國師所賜之物拿得出手,好歹比幾樣首飾要qiáng多了。
“青娥?”見大丫鬟沒動,陶氏納悶起來。
青娥抖著手把匣子遞過去:“夫人,裡面是……是一萬兩銀票!”
第421章 震撼
一萬兩銀票是什麽概念?
大梁一個正五品的官員,年俸不過兩百石左右,折合銀錢百兩。像章首輔這般大員,不算冰耗、火耗等額外收入,年俸也就是四百兩銀左右。由此可知,這一萬兩是個什麽概念了。
在場貴婦,一萬兩不是沒見過,可這麽一場詩會上,一個小姑娘一出手就是一萬兩,那實在是太震撼了。
好一會兒,章夫人才開口,語氣唏噓:“表姑娘不愧是國師的弟子,真真是不同凡響。”
她的幼女與程三姑娘年紀仿佛,這個時候還只知道拉著她的手討要脂粉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