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則在4班,一個頭一個尾,黃城沒搶到花印,死乞白賴把他拉來了,汪谷幸第一次搭黃城,摩拳擦掌,胸有成竹。
失聰確實難辦,但畢業考全縣前三,什麽概念,這種天資就算一棒槌打失憶了都能倒著背三字經吧?
汪谷幸40歲不到,腦袋圓溜溜,戴黑框眼鏡,還有酒窩,是個可愛的中年男人,他擁有一把與外表極其矛盾的煙嗓,摯愛歌曲是《愛江山更愛美人》。
他也是前幾年從別的鎮子調過來的,沒在家屬宿舍撈到房子,獨自住在城北筒子樓,因此購置一輛拉風的錢江摩托,寶藍色外裝,排氣管鋥光瓦亮,酷炫且騷包。
這次摸底考更像老師對學生能力的評估,此外沒有任何作用,不用喊家長更不用掛校門口示眾,凌霄拿了卷子回到廢品站,挑燈夜讀抄錯題,奶奶掌油燈倒著看,分數鮮紅。
“65啊?小,剛及格啊?”
凌霄默默把總分120遮了起來。
花印則沒那麽幸運。
暑假搬家後他惡補英語,田雨燕為此專門又買了台學習機,掌機大小,自帶牛津大辭典,用筆點按就能聽發音。
一通操作猛如虎,最後得分95,過了及格線,沒過優秀線,那位省裡來的英語宗師王紅雲把田雨燕喊去辦公室談了一個小時心。
“這個分數在二中來說呢,也不算很差,咱們當老師的要鼓勵式教育,不能讓學生灰心,可是家長不能真以為很好,在家裡預習過了的,對吧?”
田雨燕連連稱是:“天天在家背單詞的,沒有出去玩,咱家暑假剛搬家,估計還不適應新環境,我給他買了學習機了,那玩意兒……是不是沒用啊?”
她有點後悔了,買回來才發現還能玩遊戲,紅黃藍綠的幾輛像素賽車,左右按鍵控制方向,不撞車就算勝利。
花印已經玩到700多輛的記錄了。
王紅雲穿一身碎花裙子,手臂皮膚略皺,長了赭褐色的斑點,很嚴厲,看得出來在盡力微笑以達成和藹可親的面貌,可眼角閃爍的精光、不經意急促敲擊桌面的食指,還有桌面上擺著的市級競賽獎杯,都處處彰顯著她的教學作風。
“花印跟4班的凌霄關系很好吧?我聽說那孩子耳朵不太利索,你算算看啊,聽力30分,95扣掉30,也就65分,更何況花印聽力還扣了不少。倆孩子呢旗鼓相當,跛腳跛在一塊,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說明——”
田雨燕道:“這可真不是啊,王老師,我家花……”
“先聽我說完。”王紅雲還是無懈可擊的微笑,嘴角卻向下抿著了。
“呃……那你說。”
“凌霄的成績單我也看了,漂亮得不得了,真要說跛腳,其他成績還比花印高不少,尤其是這個數學,滿分,他畢業考也是滿分,不算稀奇,這理科啊本來就是二中的強項,強的就會更強。”
她將成績單展開給田雨燕看,毫不避諱。
上頭已經用紅筆勾勾畫畫圈出許多個名字,背面還做了提煉分析,看得田雨燕直咂舌。
“我是個什麽意思呢,前十名你看,9個女孩子,這個年紀女孩子的思維能力、邏輯、語言組織都是強項,凌霄除了英語全壓他們一頭,但也就是虧在英語,說出去,他就是82名,誰管他數學考第幾?”
田雨燕還在懵著。
這到底是什麽意思,怎麽還分析起凌霄來了?
王紅雲睇她一眼,要是田雨燕是她學生,恐怕就得挨訓了。
“花印呢,跟凌霄就不一樣,凌霄總歸是特殊,花印還有得救。咱們理科強,難道就真的不要文科了嗎?我最討厭原來有些家長跟我說高二會分科,分來分去英語不還是要學?這是門真正的生活技能,上了社會都能用的!”
“……”
花印倒是比她媽更會做閱讀理解,跳腳譏諷王紅雲:“哦,她的意思就是說凌霄沒救了?我就只能靠英語拉一拉了?把我當她統治二中的投名狀啊?”
“你考個95還敢跟我叫囂!反了天了!說不操心你學習你就找點事給我做,生怕我肺管子氣不炸是吧!”
田雨燕拿學習機去電子城修,本來也沒壞,硬要老板把遊戲給刪了。
怎麽刪,系統裡頭自帶的,你要刪只能把系統給換咯!
什麽是系統,系統是什麽?
田雨燕受到衝擊,她知道這都是跟不上時代帶來的弊端,同一天,她買了全家第一部按鍵智能手機,插手機卡就能上網,一個月免費流量10兆。
花印縮著脖子想偷溜出門,田雨燕喝道:“幹嘛去!又去找凌霄!”
“他幫我訂正卷子。”
“他考59還給你訂正卷子!”
“數學啊!”
“……騎自行車去,早點回來!”
王紅雲一番話沒能動搖田雨燕,變著法說凌霄以後只會走下坡路,這不明晃晃歧視嗎?
凌霄要是耳朵還好著,能考出這個數?
院子裡,凌霄把花印的卷子翻來覆去一遍遍檢查,匪夷所思。
“你這個題怎麽填錯了?我看你學習機有原題,我都做對了。”
花印/心不在焉看了眼,懷裡把狗耳朵捏成兩朵蓮花。
“做過嗎?忘了唄,沒印象。”
凌霄又低頭看了一會兒,跟花印打趣。
“我聽黃子琪說,期中期末大考試用2B鉛筆讀墨判分數的,我們這兩張卷子要是用鉛筆塗,差不多軌跡都能重疊了,精準避開錯誤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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