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大廚說沒有了,姐你點點別的。”花印回頭,真摯地跟那女生說,“咱家鹵肥腸跟鴨頭賣的不錯,火熱暢銷中!在城北菜市場老巷子進的貨,成本價,跟他們店標的一毛不差,不點就是虧呀!”
他滿嘴胡說八道應付著,借機跑回店裡,在凌霄跟前碎碎念。
“提前多烤點韭菜備著唄,便宜,隨便甩不心疼。”
凌霄盯著他,指指眼睛下眼瞼:“眼窩子有煙灰,擦擦。”
花印的漂亮臉蛋早就烘成猴子屁股,紅彤彤亮晶晶,比櫥櫃裡的粉瓤西瓜還鮮靈。
“你給我擦。”說罷把臉遞過去。
一竄火苗驀地升老高,花印猝不及防被偷襲,咬著嘴唇使勁揉脖子:“靠!怎麽回事!這油滴得這麽是時候!”
“你別摸!”
凌霄摘掉手套,抬起他下巴左右檢查。
“火氣燎了一下,沒燙傷,有點紅,你去裡頭拿涼水衝一下。”
外面那桌開始上人了,期間還與一群大人發生爭吵,人少,卻佔了最大的桌,理虧還一副我就這麽吊你怎麽著的欠揍模樣。
那女生掏出把盜版瑞士軍刀,往桌上一拍,表情挑釁。
凌霄的目光霎時沉寂下來,牙關輕咬,手上不自覺加重了些力道。
“這幫混混又來了。”
“嘶嘶疼疼疼疼疼疼疼啊!放手!你當我臉是豬大腿啊!”
皮沒被火燒傷,肉倒差點被捏扁,花印見他一臉不鬱,隻好勸解道:“你別較真了,他們不先鬧事,你就別出頭,就當不認識,專門上韭菜,滴點昨夜裡泡羊肉的血沫子,給他們吃成綠水鬼!”
“吃壞了還不訛上我們了?”
“讓他訛去,鬧到派出所看楊善東幫誰!”
凌霄卻說:“他們都是未成年人,派出所根本不會管。”
“未成年?未成年就不在法律製裁范圍裡啊!”
外頭有人招呼服務員收桌子,花印嘴上哎哎地應聲,不慌不慌跟凌霄一齊站爐子後邊,商量對策。
櫃台裡,林雪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不一會兒,林強撩起布簾走出來,他面相很和善憨厚,生意做久了,不笑都帶三分親切。
略胖,手在大腿上拍兩下,抖掉水漬,撕下一頁收據。
壓著卷頁的小拇指缺一節。
凌霄瞥時鍾:“待會兒你找林雪帶你,從閣樓後門出去,先回家。”
花印:“這麽不夠意思啊,有熱鬧不帶我玩。”
凌霄無奈:“哪是熱鬧,明明是麻煩,這群傻逼跟跳蚤一樣猜不透,鬼知道又在憋什麽壞水。”
“有我幫你不是勝算更高麽,你放心,他們不敢亂來,頂多吃東西不給錢,林雪跟她老爹老實木訥,你又不會打嘴仗,還得靠我這個軍師。”
“你在我才不放心。”
一不留神烤焦一串雞心,黑不溜秋,幾乎碳化。
碎渣渣掉到爐子裡頭,孜然辣椒胡椒一堆料頭氣勢洶洶,虎門銷煙的陣仗。
“啊——切!”花印打出個驚天動地的噴嚏。
他悻悻回去水池洗鼻子,林強扯兩張抽紙遞過去,關切道:“花啊,嗆著了?你離辣椒粉遠一點。”
林強嗓音非常沙啞,並非磁性那種,而是拿鐵杓瓜不鏽鋼盆的粗獷,刺耳,頻率又尖,是以前聲帶受損落下的後遺症。
“沒事呢,叔,這會兒人多,我去把單點完。”
花印像隻蹁躚的蝴蝶穿梭在馬路牙邊,清河水橫亙短橋下,形成了一塊三角形的空地,大排檔的紅頂棚遮住店面,五六個大太陽傘一個蘿卜一個蹲,從閣樓看,宛若巨大的蘑菇菌落。
狹小空間裡潮濕、悶熱,頂上一根臉盆口粗的橫梁,沒有床,只有張單人地墊,鋪著皺巴巴且發黃的灰色床單,竹涼席反過來鋪,有的地方斷節了,冒出小尖刺。
蕎麥枕頭很硬,一左一右超出床墊的支撐,和雜亂不堪的衣物一起,構成邋遢的起居空間。
林雪將窗戶拉開一條極小的縫,小到一隻眼睛都漏不全,她恍惚地拉過來薄毯蓋住下身,好像感受不到熱浪侵襲。
這毯子也有些年頭了,粉白兩色,到處是破洞,像摳出來的。
她將毯子擁到鼻尖聞了聞,清澈的六神花露水留香,接近木頭味,令她聯想到紅木箱子跟老式帶鏡梳妝台,雕著中不中、洋不洋的玫瑰祥雲花紋。
“林雪,林雪?你在上頭嗎?”
花印踩上二樓階梯,吱嘎作響,他往下看,好家夥,頗有點一步登天的意思。
“什麽味兒啊——”他古怪地到處嗅,這閣樓不像是炊煙熏的,倒像老煙槍經年累月的包漿煙灰缸。
林雪出現在入口,她穿得嚴嚴實實,長衣長褲,像個蠶蛹,一寸皮膚不露。
“什麽……什麽味兒,不是花露水味嗎?我剛噴的,有蚊子。”
她快速解釋,手忙腳亂踢走擋路的衣服,讓花印不用脫鞋。
林雪:“是凌霄讓你來找我嗎?後門從那邊下去,鎖了,我給你開。”
花印咧嘴樂呵:“這麽神?對凌霄揣摩得很到位啊。”
“不是的,他以前跟我說過,如果有事就上來躲著,尤其是你在的時候,後面走不引人注意。”她不好意思地笑著說。
“我爸他鑰匙亂放,我總找不到。”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