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印被趕出門,落寞地坐在路邊,行李箱拉鏈也摔壞了。
小區外頭並排兩家店,網咖和棋牌室,老中青三代親眼見證一個帥哥把殷家有出息的大兒子抱起來,牽去對街家庭小旅館入住,年關那幾天出雙入對,誰看都不正常。
何笑嵐家住老縣城,十多年前的高中三年時光,獨自住在聶中宿舍大通鋪,沒父母陪讀,然後一飛衝天考了個慶平理科榜眼。
拜訪班主任時差點沒被認出來。
清秀瘦高一靦腆小夥,印象裡細胳膊細腿像個小雞仔,搖身一變,成肌肉男了。
花印數完,跟上午汪谷幸數的一致,20萬元整。
他一頭虛汗,感覺剛吃下肚子的飯菜全消化,心累乏力:“20萬……他哪來這麽多錢,你20萬,還有別人的——黃老師,你確定你沒收到,是嗎?”
黃城:“唉,應該是沒,家裡就我一個人。花印哪,現在還不確定是不是,我恐怕還得等幾天看看發展。”
汪谷幸說道:“我今天英語早自習,六點半不到吧,六點二十多,那會子天還黑的,包就綁在我摩托車後面,嚇死我了,還以為什麽東西!老黃,你是不是天亮才出門?”
黃城:“我上午沒課啊,八點多。”
花印:“那就有可能,教職工大院人多,他要算好了時機把錢交到你們手上,又不想被人看見,汪老師住城北,那時間也是最合適的,所以先找的你。”
——他,是誰?
何笑嵐靜默成一尊雕像,推測聽起來很合理,但通篇沒有一個主人公。
“接下來怎麽搞。”汪谷幸看著鈔票發愁。
這輩子沒經歷過這種愁,20萬,說很多,倒也不至於,也就是個北上廣深一線白領平均年薪水平,但跟當年的‘本金’一比較,就算大溢價了。
十一年前的2000塊,通膨後的購買能力撐死就是台奇瑞Q/Q。
莫名其妙在自個兒車後座,發現一筆來歷不明的純現金,放懸疑片開頭可不是個好前兆。
汪谷幸氣道:“這孩子真是,搞這麽神秘,真要還錢來還就是了,幾多年過去,他還怕那點事?花印,你說說看,我跟老黃這幾個老師,什麽時候瞧不起過他?好好一個全縣第三,現在藏頭藏尾連句話都不捎!”
花印還在糾結錢的來歷,對照組太少,無規律可循,他們只能去黃城家借住,期待下一個收到還款的是他。
家裡兩間房,黃城不太好安排,抱出來鋪蓋尷尬道:“那個,小何啊,你倆——”
何笑嵐把花印的行李放下,說:“老師,一床被子就行,我去車上睡。”
第93章 孤燈
“啊?”黃城懵逼,“車上怎麽住?你不行,不行就睡客廳唄,我給你找個瑜伽墊,我女兒之前買的,我瞧著挺軟,不膈。”
花印:“老師讓他去吧,他潔癖很嚴重,非常嚴重,硬留他下來肯定又一夜不睡,他——昨天就沒睡。”
“那我走了。”
何笑嵐乾脆地轉身,出樓梯回車上,花印跟在後頭,想喊一下他,但何笑嵐搶先一步關門,茶褐色車窗如同一面薄紗,隱約能看見何笑嵐的鼻子,下巴,輪廓很鋒利,令花印失了神。
【對不起學長,我以後跟你解釋。】
消息發出去,花印敲敲後備箱,傳達出‘後面吃的很多你別餓著了’的訊息,往停車場周圍看兩圈,沒發現可疑人物,於是匆匆進了單元樓。
晚燈一盞,黃城與花印盤算:“依我看呐,凌霄這麽精怪,真不想見我們,估計早就知道你回來了,我跟老汪一天沒去學校,他一打聽,或者躲哪個嘎達蹲點,還能不知道?你這車就停門口呢,浙A牌,卡宴什麽型號的,多少錢呐?”
“啊?呃——我明天問問學長。”
“你們不是一家人嗎?”黃城奇怪道,“小何看著挺一表人才,那車便宜不了,你現在乾主持人,工資少一點就少,別老吵架,和和氣氣的,老師不像別的人,不是老迂腐,開放得很,但人相處不就那麽回事麽,一個強一個弱,必有其一讓步。”
花印笑道:“我沒跟他吵架,他就是那個脾氣。”
“跟你生氣你還沒發現!這叫什麽啊,鬥音上演的那種渣男就這樣。”
花印笑到崩潰:“你還看鬥音弱智小視頻啊。”
白熾燈極短地頻閃,恰似老舊電視機的雪花點。
“我不覺得是他。”花印看著客廳黃子琪的藝術照,陷入回憶,“躲了這麽久,他沒有理由一現身,卻——”
——卻不第一個來找我。
最重要的是,我完全感知不到,他就和我共同待在一個地方,我們一起長大的,這片姑且稱作家鄉的土地。
翌日沒有任何異常,何笑嵐帶電腦上樓工作,花印則回到水塔大院,想用高像素手機拍拍舊日情景,然而住宅早已荒廢,產權回收,樓梯前釘死幾塊長木板封條,X形,乍一看像密室探險。
花印憑記憶在水塔上相似的地方按手掌。
位置很低,以前到他胸膛,如今隻到肚臍眼,花印按完,又畫了個圈隨手抹去,風再一吹,腳印也模糊不清。
線上會議持續很久才結束,何笑嵐下樓取手機充電器,樓道狹窄,與一個年輕人交錯而過,冬天衣物厚重,外套摩擦了一下,何笑嵐皺眉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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