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犯法了,陳翡知道應該會難過。
他覺得陳翡已經夠難了,他不能接受陳翡因為他難過。
……
那些人真得感謝陳翡善良。
.
幾人好不容易聚齊,怎麽說也得吃頓飯。
梁遼就是很不上進的富二代,不上進到大學就讀了一年就開始全球到處浪了。當然,他也不是一直就這麽擺的,就是人比人真的會讓人絕望。
平庸大概就是讀書不行、也沒什麽才藝,他就是個蠻平庸的人,平庸到談個戀愛都能當舔狗,還能被甩。
酒喝多了嘴就容易飄,他直愣愣地看著周渡,然後就開始罵:“你真他娘是個變態啊,你的腦子到底怎麽長的,怎麽就那麽聰明,我怎麽都搞不懂的東西,你一眼就能看出來。不是你,我真不知道人和人的差距比人跟狗還大。操、說真的,我真他媽的嫉妒。”
“嫉妒是嫉妒,我又看不起你、可憐你。”
“再牛逼又怎麽了?就你這瘋批樣你能活的到三十嗎?”
“周渡,你知道你的車報廢的時候我在想什麽嗎?”
“我在想我穿哪套衣服去穿你的葬禮。”
“我得挑一套最帥的!現在沒你帥也就算了,你死了肯定醜得逆天,老子肯定得比你帥,但挑著挑著……老子心裡真是真他媽難受啊。”
“操。”
“哈哈,犯賤。”
“真犯賤。”
“……總覺得你爬不出來,得英年早逝,我這樣的人就是混吃等死又怎麽了,人不就是得腐爛發臭嗎?”
“哎,你竟然慢慢起來了。”
梁遼不比周渡,他爸媽各有私生子,都有他們最喜歡的孩子,他們最喜歡的孩子都不是梁遼。豪門,最忌諱,也最激烈的就是家產的繼承了。
眼看梁家這輩子的小輩都到了年紀,圍著權利的鬥爭就又開始了。
梁遼想著擺爛,就沒管,一直天南海北地揮霍,但前些天,他爸媽各推舉人進股東會的時候,哪怕為了明面上過得去,他倆也應該推梁遼,但倆人推的竟然都不是他。
真傷人心。
太傷人心了。
壓不住的邪火一下子就躥了起來,他才是最有資格繼承家業的,憑什麽提都沒提他,更可笑的是他去問的時候,他爸媽的口徑統一到都說他是廢物。
“廢你mp!”
“周渡他牛逼他從能深坑爬起來,老子不那麽牛逼,老子從躺著變成站著還不行嗎?老子也要奮起,爭他媽的。”
“以後我當董事長!”
“讓他們寶貝的私生子以後都得看我的眼色過活。”
“周狗都得給我擦鞋!”
徐孟勸酒:“梁哥小聲點,周哥在呢。”
梁遼:“有本事他就乾死我!”
周渡就這麽站了起來。
梁遼眼前一昏,酒都要嚇醒了,他扯徐孟的衣服,操操操,咱們仨一起的主意說試試周渡是不是真不在意不想整人了,可不能讓他一個人死啊。
2:01。
這差不多是周渡能忍受的極限時間。
陳翡出去後就在坐車的時候回了下他信息……五個小時了,陳翡一直沒再回過他消息。
周渡給陳翡打電話,一聲沒接,兩聲還是沒接,焦灼、焦慮,甚至難以自抑地恐慌。
確實灌了不少酒的梁遼都能看得出來,他推開徐孟:“怎麽了?”
周渡:“我去找他。”
周渡對自己都戲謔、殘忍,他人性裡的關懷和愛一直是貧瘠和匱乏的。
在那一刻,就知道陳翡父母早逝的那一刻,知道陳翡挨過餓,挨過嫌,沒人要,也沒有家……曾在天台上眺望、也走過無數鋼絲的時候,他的同情能力達到了巔峰。
他就突然很能理解到底是什麽苦難了。
他就突然,很怕……畏懼起苦難了。
因為他的罪惡、因為他的病態,他太熟悉什麽是人性了,他甚至能想到陳翡到底有多少次就走不到他面前了……窮山溝不好好念書,出來大概是合租宿舍裡的那些混混,因為好看,他還會更慘;就是好好讀書,稍微戀愛腦一點被人騙,還是會很慘。
他沒辦法控制地又想起蔣寧那道疤。
蔣寧還有他爸媽,陳翡走錯了,那就真的沒人拉他了。
……他甚至又想起了寧霄,稍微自卑點,那就是寧霄,抬不起頭,不敢說話,唯唯諾諾,說什麽都行。
寧霄還能不反抗,陳翡那麽好看……周渡攥得指節生響,滿大街的人,人人非陳翡,人人是陳翡。
二字苦難寫來輕松,落到每個人頭上,都是大山。
周渡知道他應該停止自己神經質的想法,但說來都有點像詛咒,他一直戲謔、殘忍,人或者其他東西對他來說並無不同,看到雨後溺死在水裡的蜻蜓他就會想起他經常接觸的物種——人,溺死會怎麽樣。
不只是溺死的蜻蜓,被擋風玻璃撞碎的小蟲,被撐死的麻雀……周渡臆想過無數淒慘的死法,隻覺得好玩。
平時不想還好,一旦他開始想陳翡在做什麽、怎麽了,開始擔心、焦慮,他就不會受控制地想起那些可能、想起那些血腥且冰冷的死法,一幕幕、一場場,他的臉又神經質地抽搐了起來。
他想停止,但沒辦法停止。
苦。
為什麽那麽苦。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