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與樓之間的縫隙,以及疏密無序的景觀樹的枝椏,篩下來一片斑駁的光影。
韓缺停住腳,任趙措刹不住車地靠到自己身上。
汗水順著鬢角滑落,像極了久遠的那個八月的尾巴,他好容易穿過烈日下無遮蔽的操場,跑到教學樓的區域。
但來不及歇一口氣,便又抬起步子在樓間穿梭,尋找著教導主任所說的辦公樓層。
卻不想匆匆上樓時,與往下慢慢走的人撞了個滿懷。
情急之下他並未第一時間道歉,而是下意識遮住了自己臉,做出一副防衛的姿態。
對不起是被他撞得癱倒在樓梯台階上的人先開口說的。
他當時羞愧得隻敢透過指間的縫隙打量對方,而那與他年齡相仿的男孩只是咧嘴笑笑:“你要趕時間的話,先去忙你的事情吧。”
“我那時候也傻,真聽了你的話,爬起來就去找教導主任辦公室了。”韓缺不緊不慢地講,“因為想著第二天要在全校面前發言,我得趕緊去再對一遍稿子。”
再過了好長時間,他獨自在這樓道間走著,差點一腳踩空依照慣性往台階下倒。
忙忙穩住後,才反應過來,當時他撞到別人,很有可能是自己先摔下台階,給人家當肉墊子。
但他切實被人往懷裡一護,才沒踩空往後倒。
他欠人家一聲感謝,以及對不起。
可哪怕他知道對方的班級與姓名,卻仍沒有勇氣走到對方面前。
“小時候的我腦回路很奇怪。”韓缺覺察到趙措聽得認真,不由得戲謔以活躍氣氛,“總覺得上台講話不可怕,但跟人交往很可怕。”
“特別還是跟被我誤傷的人交往。”
*
“你當時不該擋住臉的。”趙措說,“我小時候的腦回路也奇怪,覺得跟上台講了話的人不好交往,但會慌裡忙張跑摔跤的人一定好交往。”
“然後你把我抓住打一頓?”韓缺咽咽唾沫。
“然後我們就成為朋友了。”趙措說。
*
這次換作趙措牽著韓缺走,他們穿過教學樓間長長的走廊,陽光明明滅滅地打在他倆身上。
趙措在一塊公示欄前停下,韓缺認出這是當年公布分班的地方。
他搖了搖趙措的手,讓他轉過來看他。
真好,光暈落在了趙措眼角,像第一次見面他衝他微笑。
韓缺歡喜地說:“我當時看分班時看到過你的名字。”
這是這次回訪母校,最值得與他分享的秘密。
“你的名字和我並排……”
*
所以是時候該禁止在說話的時候被親吻堵嘴。
韓缺這樣想,但回吻得很投入。
他從趙措的眸光裡看出來答案。
不過趙措仍然接茬說了下去:
“這也是我想告訴你的。”
他語調溫柔,面容清朗,與韓缺記憶中的少年一模一樣。
第34章
韓缺生日在即,趙措謹慎地謀劃著。
禮物不能太老套,不能太庸俗,要能體現心意,最好還得實用。
可憐趙措已經好些年沒給人正經送過禮物,舅舅那邊因為太熟,給出的禮物從來都不正不經。
倒也不是說韓缺跟他不熟,只是吧,給男朋友的禮物不能跟給舅舅的禮物一概而論。
“你這樣,我會懷疑你是不是我親外甥。”舅舅對此很是悲傷。
不過悲傷歸悲傷,舅舅還是很認真地給他出謀劃了策。
“比方說,你可以給他送枚戒指。”
好老套,好庸俗,好不實用。
趙措不客氣地將此方案否決掉。
*
韓缺也找著了一份工作。
或者說,是工作找上了他。
對於秦家和陶家婚約解除的風波,趙措跟著舅舅吃了好一陣的瓜。
不過趙措沒告訴舅舅,這頓瓜的幕後功臣是韓缺來著。
從五月鬧到六月,可算是一拍兩散,落得一地雞毛。
秦家姑娘在一地雞毛散去後聯系到韓缺,本來這事兒趙措不參與,但韓缺硬是把他拉上,跟小姑娘在大學母校附近的茶餐廳見了一面。
秦瀾眉眼間透出淡淡的疲憊,不過見著他們仍然強打起精神地歡喜。
“別來無恙,韓哥。”
“別來無恙。”韓缺回應,面露不忍。
姑娘倒不在意,自顧自跟趙措也打了招呼,一番自我介紹後落座,開門見山道:
“之前韓哥你說有考英語筆譯,結果如何?”
“還行,拿到證書了。”韓缺微微一愣,頷首道。
“那方便給我看一下你的翻譯稿嗎?”秦瀾追問。
“方便是方便,不過我沒隨身帶。”韓缺道,“需要的話,我只能回去了再發你。”
“謝謝韓哥。”秦瀾展顏,眉眼間的疲憊也消散些許,“是這樣,我寫文的那網站最近在搞海外站,招了一批譯者翻譯原站的文。我的文自然也逃不過被翻譯,但我信不過其他譯者的水平,跟責編商量後,她同意我自己私下找人。”
“如果你願意的話,除卻網站給你的翻譯稿費外,我自己再額外出一部分給你,價格隨你定。”
“你先看看我翻譯稿再說吧。”韓缺失笑,“這麽快就定價了?”
“主要是我擔心你不來,畢竟是翻譯網文。”秦瀾歎息,“之前聯系了好幾個,一聽是翻譯網文,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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