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怡任勞任怨地伸出手扒拉轉盤。
“你們可真能忍啊。”又一小年輕低聲說。
路仁拿到果盤裡的西瓜,不可置否地笑笑:“還行。”
賈怡忽然就有那麽一點後悔,自己幹嘛這麽想不開把自家貓帶來和這群狼崽子聚會的?
“所以為啥這麽多年了,你們才捅破窗戶紙啊,路哥?”菜品已經上齊,賈怡正忙著一邊和能喝酒的小崽子推杯換盞,一邊給自家祖宗撈蝦滑和牛羊肉,不成想沒防住多話的小崽子又提起戀愛話題,而且指名道姓衝路仁去。
路仁咬了口蝦滑,含含糊糊說:“我倆也沒捅破窗戶紙啊。”
“哈?”這回不光提問的小年輕驚到了,一旁的賈怡也嚇得羊肉掉進辣椒醬裡裹了一圈。
路仁用眼神示意自己不會吃辣的,賈怡隻得把羊肉放到自己碗裡。
另一邊還有只顧吃沒注意情況的,左顧右盼打聽清楚了,和同伴一起眨巴眼望著路仁的方向。
路仁慢條斯理地把第二口蝦滑喂進嘴裡,“我們還沒正經表白呢,所以哪兒算捅破窗戶紙?”
“不會吧,你們不都已經......”小年輕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筷子挑著的幾縷金針菇懸在空氣裡,顫巍巍地滴下了一滴辣油。
“嗯,對,我們已經啥事都辦過了,就差領個證和表個白。”路仁正好趁這左右沒人動筷子,把浮在清湯鍋裡的最後一粒蝦滑撈起。
“組長,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有小年輕拖長聲調起哄。
“不是,我們怎麽就沒表白了?”賈怡有點兒懵,沒表白他怎麽可能對他家貓隨便親親抱抱,他倆又不是那種隨便的人。
“你好好想想,我倆有說過那種書面意義上的表白的話嗎?”路仁也睜大了小眼睛,話說這麽久了,你還沒意識到你沒正式給我個話嗎?
賈怡大腦閃過一堆亂碼後便是鋪天蓋地的“我愛你”“我喜歡你”的彈幕,好像似乎,他確實沒從嘴裡說出過這樣的話。
哦,完蛋!
路仁眼睜睜地看著賈怡嘴角的微笑漸漸僵硬,就知道這大豬蹄子肯定是忘了。
蒼天啊,他怎麽攤上這麽一個結婚對象?
但路仁也不能讓這當組長的在自個兒組員面前尷尬,也隻得撞撞他胳膊肘,讓他給自己夾菜撈肉,翻過這尷尬的一篇。
而組員們看熱鬧不嫌事大啊,繼續起哄:“擇日不如撞日,組長,就今天表白唄!”
好,狼崽子,你們等著接下來一個星期加班到深夜吧!
賈怡心虛地拿過杯子,喝了口啤酒,壓壓嗓子眼裡的火。
路仁放棄支使賈怡夾菜了,隻得自己上手來,“還是擇日吧,我黃歷還沒看好。”
他試圖撈起那在乳白色湯汁裡上下沉浮的圓滾滾的香菇,好幾下沒得手。
賈怡歎口氣,取過一旁的漏杓,幫他一下子撈了好幾朵放進碗裡,“帶我一個。”
路仁挑眉,舔了舔自己虎牙,笑道:“行。”
組員們:有吃到狗糧,謝謝組長。
沒想到路仁跟這群小年輕還蠻多話題的,因為都是宅男的緣故麽?
賈怡端著老父親的架子,給自家貓投喂的同時,努力想聽懂這群二次元的語言。
奈何,失敗。
不過路仁,你怎回事?你那老婆我認識不?
“別鬧。”路仁給一直扯他衣角的賈怡一個白眼,繼續和小年輕們興致勃勃地聊。
賈怡:假笑,苦澀。
倒也難得見路仁跟一群朋友聊這麽開心,路仁交際圈子簡單得很,通訊錄裡除了賈怡也就編輯和大學那個有錢室友。
連路仁父母都沒有。
賈怡知道些許路仁家裡的事情,自覺地避開相關的話題。
但路仁挺樂意同賈怡回賈怡的家,從大學那會兒開始。
偶爾口誤,會喊賈怡父母爸媽。
不過現在可以正經喊爸媽了。
賈怡眯了眼,盤算著怎樣同父母出個櫃。
雖說這現代社會包容性強,但同性結婚被法律允許也不過幾年前的事兒。
方才看這群小孩的反應,是有被驚訝到的。
這群孩子打小生活在大都市,又經過一流學府的教育,所以一瞬之間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但他家是個四五線開外的小縣城,父母是傳統的BO配(小縣城A比較少),哪能那麽輕易就接受自己兒子的兄弟變兒媳?
況且還有生兒育女這一大難檻擋在他和路仁面前。
難搞哦。
賈怡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還是悄悄把路仁手邊的果酒換成了果汁。
而現在當務之急,是怎麽跟路仁正經告白。
秋天的夜風涼颼颼的,賈怡扣著大貓的手,聽他意猶未盡地講聚會上的事。
路仁得得瑟瑟,說他加了賈怡全組人的微信,這對於一個社恐來說,是個了不得的進步。
賈怡為他高興的同時,仰頭望天,想他們又得攪和在一起,聊他不知道的老婆了。
心塞,卑微。
他們沒擠地鐵坐公交,就手牽手,溜溜達達沿人行道走回家。
大概一個小時的路程,不算太長,夠一路慢慢地走慢慢聊一些不著邊際的事情。
賈怡忽然想到,哪天他要同路仁正式告白,會在像現在這般漫不經心、不著邊際的氛圍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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