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守拙下意識躬起身子,越過展示櫃,想要看看莫榮的堂弟是號什麽人物。
見莫榮直奔街對面,衝著蹲在對街乾貨店旁的人就去了,兩人似乎交談了幾句,那人隨即站了起來,跟在了莫榮的身後。
逆著光,紀守拙看不大真切,隻覺得那人比莫榮高出了大半個頭,他努力想要將那人的樣貌看清楚,刺眼的陽光讓他頭暈眼花,頃刻間,莫榮已經帶著人來到了店門口。
“東家,這就是我堂弟,莫愚。”莫榮將人往店裡一引,轉頭催促,“叫人。”
莫愚不太熟練地行了個禮,“紀老板。”
紀傳宗不動聲色地打量了莫愚一眼,隨後淡淡點頭。
“我堂弟剛從鄉下來,人老實,做事也用功,有什麽事情您隻管吩咐就是了。”
紀傳宗問道:“第一次來城裡?”
話裡有話,莫榮搶在莫愚前頭回話,“他是頭一次來,但是要做什麽,我都教過他了,您放心就是,他吧,來的時候撞到了腦子,但是不礙事,髒活累活交給他就行。”
紀傳宗不想挽留莫榮的,但是又不知道莫愚到底能不能勝任這份工作,所以不想把話說得太滿。
“可以試兩天。”
試兩天就意味著自己還得再等兩天,夜長夢多,莫榮可不想等了,話還沒來得及說,有客人來了。
“紀老板,我來拿讓你幫我留的點心。”樓上的陳叔今天要去養老院看他七十歲的老娘,他老娘就喜歡紀家的點心。
紀守拙正盯著莫愚出神,意識到他爸在看他,他猛地回過神。
這件事他爸交代過他,只是早上一忙就給忘了,幸好留了招牌,其他的還沒來得及裝袋,但他也隻記得有招牌也一種點心。
紀守拙心虛到不敢跟他爸對視,小聲問道:“陳叔,您要什麽?”
“忘了?五塊老婆餅,蓮蓉餡兒的,半斤棗泥糕,半斤綠豆糕……半斤花生糖和桃酥,對了還有你們的芙蓉酥……”
陳叔又說了一堆,紀守拙左耳進右耳出,幾次想回頭去看牆上的價目表,都被他爸的眼神盯得動彈不得,越是緊張,他腦子越是一片空白。
偏偏這個時候,陳叔還問了一句,“一共多少?”
爸爸的眼神讓紀守拙如芒在背,有種讀書那會兒被老師叫到背不出課文的焦灼感,就在他不知所措時,身後響起了一個陌生的聲音。
“六十七塊。”
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了莫愚,陳叔隻當他是店裡新來的夥計,邊摸錢邊問道:“六十七是吧?”
紀傳宗點了點頭。
“新來的吧?”陳叔順嘴說了一句,又衝著紀守拙打趣道,“守拙,家裡的生意上點心啊,以後這店還得你撐著。”
紀守拙尷尬賠笑,他沒敢說話,不是他不上心,他本來就不怎麽聰明,他爸沒在旁邊還好,一旦在旁邊看著他,只要一個眼神,他會的都變得不會了。
爸爸只是默默看了紀守拙一眼,沒有當著外人再說什麽。
莫榮倒是看準了時機,“東家,你別看我堂弟傻裡傻氣的,算數還是挺靈光的,乾我們這一行的,吃苦能乾,會算帳就行了,您說是吧。”
紀傳宗頓了頓,目光最後停在了莫愚身上,仔細審視了一遍,“留下來吧。”
總算是松口,莫榮趁熱打鐵,“那我剩下的工錢?”
紀傳宗撐著膝蓋起身往裡走,“你跟我進來把錢結了。”
莫榮屁顛兒屁顛兒地跟了上去,店裡留下莫愚跟紀守拙兩人面面相覷。
紀守拙還在因為剛才的事情尷尬,他挺沒用的,店裡的生意他從小看到大,來店裡幫忙也好幾年了,這麽點事情都做不好。
莫愚似乎沒有太把那點兒小插曲放在心上,主動跟紀守拙示好,“少東家。”
兩人還沒說上話,莫榮已經拿了工錢,紅光滿面地出來了,他先是跟紀守拙客氣,“以後還得麻煩少東家多費心,教教我堂弟。”
兩兄弟還得回去收拾東西,莫榮領著莫愚便走出了鋪子。
紀守拙看著莫愚的背影,心裡不禁感慨,一點兒都不像堂兄弟,有人調侃莫榮長得跟猴似的,精瘦精瘦的,他那堂弟五官精致得不行,皮膚白皙得跟女人一樣。
莫榮找了個陰涼處,又悄摸著看了眼點心鋪子,“證件你都帶齊了吧?”
莫愚點點頭,他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身上這套還是莫榮跟夜市地攤上買的,一共就買了兩套,天氣不好的時候換洗都有些困難。
“以後你就安心在這兒工作,只要你老老實實乾,東家肯定不會辭退你的。”莫榮話鋒一轉,“你堂哥我就得回老家了。”
莫愚心裡空落落的,莫榮是他唯一記得人,換種說法,是他失憶後第一個見到人,難免會有些依賴。
“那我怎麽跟家裡聯系?”
聯系?莫榮差點把這事給忘了,謊話開了頭,就得不斷圓謊,他跟隔壁鋪子要了紙筆,胡亂寫了個號碼塞到了莫愚手裡。
“有事打這個電話。”他一把按住莫愚的手,“但是也別老打,男子漢大丈夫,出來混就得混出個樣子來,總跟家裡訴苦可不行,不是什麽大事,自己抗,你出來就是為了掙錢的,掙到錢才有臉聯系家裡。”
這話說得有些無情,倒也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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