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初怔愣,隨即反應過來,微微搖頭:“算了,這麽寬的屋子我還不至於犯病,燕總多慮了。”
“好,那你不舒服了記得說,”燕淮看著他示意:“過來坐。”
“不坐了,我拿了鑰匙就走。”
他走到桌邊站定,幽暗的光線隱匿著眉眼間細微的情緒變化,靠得近了,能聽見淺淺的呼吸聲,莫名有些曖昧。
這氛圍讓他心煩地想點根煙,這幾天住在醫院,天天被看著,他癮也不算大,便一根煙都沒碰過。
聽到這話,燕淮倒茶的動作沒變,反而笑了一下:“不能和我一起吃頓飯?而且你現在臉色不好,又吹了風,回去之後都七八點了,不吃晚飯?自己做?還是點外賣?”
不管是自己做還是點外賣好像都跟你沒有太大的關系吧燕大公子!?
寧初無奈地撇嘴:“你到底給不給我鑰匙?”
對方淡然自若地看著他:“不,給了你肯定立馬就走了,我今天還不想一個人吃飯,怎麽可能輕易給你?”
“……???”
你好歹是一個站在金字塔頂端呼風喚雨的大佬,這麽耍無賴真的好嗎?
寧初一時間被這話無語到,精神一刺激,還沒完全恢復的腦袋忽然暈了一瞬,身體趔趄著晃了晃。
“你怎麽了?”
離得本就不遠的人眼疾手快地幾步跨來扶住他,身體靠近過來攬住他的腰,自然熟稔地仿佛這動作時常發生,跟條件反射一般。
鼻尖縈繞了一縷從寧初瓷白頸窩裡飄過來的味道,與燕淮之前在禧天或是電梯裡嗅到的淡淡煙草味不同,而是那種讓他午夜夢回時熟悉的、眷戀的氣息與感覺,毫無征兆,直擊靈魂。
燕淮怔在原地,驚疑地偏頭盯著這人的側臉,那抹眼尾的紅痣宛如心尖上刺出的一滴血,讓他此刻莫名產生一絲難以自持的難過情緒,心臟驀地抽痛一下。
“你……”
你跟我,是不是曾經認識?
*
在短暫的眩暈之後回過神來,寧初眼皮抽動了兩下,蹙眉後退一步,將自己從燕淮溫熱的包圍圈裡解救出來。
他淡聲道:“沒事,只是沒想到燕總臉皮能厚成這樣,有點兒嚇到了。”
等了一會兒沒人說話,他撩起眼皮,才看見燕淮擰著眉,直勾勾地盯著他,眼神晦澀不明,似乎在琢磨什麽,又像在懷疑著什麽。
寧初心裡咯噔一下,伸手在他面前打了個響指:“回神了燕總。”
對方沒被響指驚到,反而又愣了幾秒,才慢悠悠地眨眨眼睛,盯著他緩緩啟唇:“哦……要吃飯了嗎?”
寧初:“……”
“你不吃點營養的,這個體力沒法回去,半路就該躺下了,”燕淮的表情逐漸恢復正常,“到時候出了什麽意外,警察第一個帶走問話的就是我。”
“能別咒我嗎?”寧初嫌棄地翻了個白眼。
“而且你這麽不想和我呆在一起,會讓我覺得……”
面前的人意味不明地笑笑,看得寧初心裡發毛:“覺得什麽?”
“——覺得你跟我以前是不是有什麽過節。”
寧初的瞳孔驟然縮緊。
——沒有過節,你的初戀罷了。
但他面上還保持著和剛才一般的平淡,看不出任何異常:“燕總說笑了吧,在禧天那次,應該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是嗎?可我總覺得不是。”燕淮緊盯著他的眼睛,像是一個獵術精準的獵手,在觀察搜尋著某個破綻,亦或是某個時機。
“當然是,”寧初淡定垂眸,“不然怎麽我們倆都沒印象。”
“也對,”燕淮後退一步開口。
“要是我以前見過你,一定不可能忘掉。”
怎麽不可能?寧初諷刺地勾起嘴角。
心臟的跳動和身體的感知尚且不受人的控制,更何況虛無縹緲的感情和記憶?
這世上無可奈何的事情太多了。
“事實上我失去過一部分記憶,”燕淮走到桌後又坐下,一邊抬頭看他,“吃點東西吧,這裡上菜很快的。”
吃吧,一頓飯而已,又不會掉塊肉。
寧初無聲地歎了口氣,緩緩坐在他對面:“失憶?燕總的人生還真精彩。”
見他終於服軟坐下,燕淮才摸著桌沿下的一個按鈕,按下去,通知後廚上菜。
“別叫我燕總了,聽著總像是你在陰陽怪氣地罵我,叫我名字吧,寧初?”
當最後兩個字時隔七年被燕淮帶著上揚的語調這麽清楚念出來的時候,寧初放在桌上的手指不自覺地蜷縮起來,翕動了兩下嘴唇,才輕聲開口。
“好,燕淮。”
對面看過來的目光似乎因為他的這句稱呼變亮了一些,沒有對外時慣常的冷漠凜冽,眼睛像是兩顆溫潤的黑曜石,專注起來,裡面倒映的只有他的影子。
寧初躲閃不及,心裡有些難受,很想就這麽不管不顧地衝出去跑掉,又覺得跑掉之後心裡肯定更憋悶得慌。
他索性不說話,漫不經心地聽著燕淮講述車禍醒來時如何被醫生診斷出丟失了兩年的記憶,又講了去到國外休養學習的過程。
他不知道燕淮為什麽要給他講這些,也不想去問,隻安靜地聽著。
對方講得很慢,一切的描述,寧初聽著都覺得似乎離他很遙遠,就好像曾經相交的兩條直線,在經過那個唯一的交點之後,就會越走越遠,再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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