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撐俯在寧初的上頭,許久都沒說出一句話。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麽心情,隻覺得胸口處像是破了一個洞,寒風呼嘯著灌進去。
嗓子裡似乎是夾雜著冰雪和鐵鏽味兒,怒氣慢慢從心底升起來。
荒謬又譏諷。
燕淮很想把這人從床上揪起來,狠狠逼問出他想叫的那個人是誰,為什麽在意識不清的情況下還能條件反射般地叫出來,就仿佛已經習慣了在你昏沉的時候身旁有那個人嗎?他在你心裡究竟佔據著什麽樣的地位!
但手剛剛觸碰到細軟的發絲時就止住了。
寧初的頭髮不像他的一樣漆黑如墨,也不像是染過,但似乎是天生比較淺色,跟那雙眼睛一樣,清透地宛如一些透明琉璃器,帶著股易碎的脆弱。
讓他不敢用力。
都說頭髮軟的人脾氣也軟,可為什麽這人對他的態度就不能軟一些呢?
真的那麽不喜歡嗎?
心裡又酸又澀地泛著疼,燕淮緩緩直起身,指尖纏繞的發絲像羽毛一樣輕輕地落下去。
手指眷戀地在半空停了幾秒,他自嘲地輕笑一聲,笑這個人對自己的影響力之大,居然連一句狠話都說不出來。
那些刻薄帶刺兒的話每每到了嘴邊,又硬生生被他自己粉碎了咽回肚子,火氣憋在身體裡,沒個宣泄的出口,隱忍得整個人都要炸了!
偏偏始作俑者此刻還一動不動地裝懵,對於他的內心世界沒有絲毫了解並且不想了解,甚至都快要睡著了!
“你可真行啊……”
聽得出是咬著後槽牙說出口的,寧初的脖子不由自主地瑟縮一下,祈禱燕淮不要在這種時候發瘋。
深深舒了口氣出來,燕淮語氣不善地問:“睡著沒有?”
不見對方回答,又繼續說:“……脫了衣服到被子裡去睡,不然容易著涼。”
寧初趕忙在耳邊比了個‘OK’的手勢。
“……”
呵,呵呵!
燕淮冷冷一笑,一句‘真有你的’堵在喉嚨裡不上不下,輕哼一聲,轉身走出臥室。
枕頭裡的人聽到關門聲,瞬間癱軟著松了一大口氣,心裡有些五味雜陳。
剛剛著實被嚇得不輕,但現在仔細想想,就一句‘哥哥’而已,隨口一叫的情況並不是沒有,燕淮能想到哪裡去,大可不必這麽慌。
而他沒料到的是,燕淮是沒想到哪裡去,但他想歪了。
回到客廳裡的燕少當即就撥打了前一小時還在說著‘不打擾’的徐特助電話。
不過眼下才十二點多,徐薇還沒睡,很快地就接通。
“燕總?”
燕淮直截了當地問:“我記得你跟我說過寧初沒談戀愛?身邊沒人?”
“啊?”徐薇正坐在床頭處理工作,聞言立刻放下手裡的平板,很快回應:“是沒在談戀愛啊,這是他們公司都知道的事兒,不是什麽秘密。”
“沒‘在’談?”燕淮頓時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麽,“那以前呢?”
“以前的……”徐薇愣了一下,“所有前任啊?可您不是不讓調查他嗎?”
因為燕淮的禁止,所以她之前講的關於寧初的一些消息,都是眼下輕易就能得知的,沒有找人去調查,也沒有深挖。
她那時一面覺得這不是燕淮的行事風格,一面又覺得他這次是真的動了真心,沒了商場上的猜忌算計事無巨細,多了一些有溫度的珍惜愛護和尊重,就連要背後捧人這事兒,也不敢過於急躁了。
就好像平日裡那個雷厲風行、不把大部分人當人看的燕少,終於遇到一個讓他甘願小心翼翼對待的人。
她有些猶疑:“需要我現在去查嗎?”
燕淮捏了捏眉心,被那句‘所有前任’給刺了一下,心裡堵得慌。
他突然想起之前自己是不準徐薇他們把寧初當平日裡的生意對象那樣挖掘,他雖然不了解寧初,但心裡也清楚,那種高高在上掌控所有信息的姿態,一定會讓他更加排斥,甚至可能是給自己判無期徒刑的那種。
他閉眼靠在沙發背上,低聲道:“不用,我自己去問。”
前任怎麽了?誰還沒有幾個前任了!?
燕淮一邊回想自己這二十幾年空白的感情經歷,一邊冷哼著躺倒在沙發上。
對於他的身高來說,這沙發有些短了,也窄了,腿得蜷著,不留神兒還會落一隻腳下去。
但很奇怪,他今晚沒喝牛奶,卻在這個不太舒服的沙發上面,睡了這段日子以來最安穩的一覺。
夢裡依舊甜香縈繞,卻不再是虛無縹緲讓他覺得空蕩的,而是近在咫尺,軟軟地落在他身體四周,仿佛一伸手就能觸及到。
燕淮睡得很沉,直到耳朵裡傳來很大的響動,才恍惚著睜開眼。
一睜眼便看見滿客廳傾灑進的陽光,亮白色的。
他覺得有些不真實,居然沒有像往常一樣,睜眼只看見茫茫黑夜。
摸出手機一看,已經九點多了。
響動是從廚房傳來的,開放式的設計讓他轉頭就能看見寧初低頭在鼓搗著什麽東西。
也是剛起來,隻披了件開衫在薄睡衣上面,領口處隱約可見細致漂亮的鎖骨,往上延伸出一截瓷白柔軟的頸項,臉色……似乎變得蒼白了些。
燕淮微微蹙眉,起身走過去:“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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