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忍忍,疼就說出來。”身後的人似乎吸了吸氣。
他現在才聽出來,燕淮的聲音啞得不成樣子。
他知道燕淮現在心裡不好受,就像以前在學校,他走路不看路,身上磕著碰著的時候,都是燕淮心情最不好的時候。
但跟現在不一樣的是,他那時候嬌氣得很,剛有一點小淤青小傷口就故意嚷嚷著疼,一副天塌下來了的樣子,眼淚要掉不掉地裝可憐。
然後燕淮就會氣得罵他‘跟豆腐似的’,還叫了他一段時間‘寧小豆腐’,那會兒這人念叨他教訓他之間,好像就沒那麽陰鷙生氣了。
而此時此刻沉默凝滯的氣氛裡,寧初不知道該說什麽。
因為仿佛不管說什麽、帶給燕淮什麽樣的感受,都不是他想要的那種兩人關系。
那種……遠一點的關系。
所以他索性什麽都不說,埋頭當鴕鳥,閉嘴裝死,隻盼著這一趴上藥趕緊過去,能盡快結束。
“我開始了,可能會有一點冰。”燕淮低聲道。
“趕緊的。”
燕淮沉著臉,一手輕按在他後背堆起的毛衣上,一手搖了搖藥劑噴霧,然後咬著後槽牙,飛快地在那片青紫的淤血上噴了三四秒。
後腰頓時覆上了一層水膜。
藥劑冰鎮的溫度太過刺激皮膚,掌心下的身體很明顯地瑟縮著抖了一下。
他甚至感覺寧初的呼吸都急促地亂了一瞬,卻沒出聲,沒喊冰也沒喊疼。
他蹙著眉,看著寧初落在被褥裡的細白手指正緊緊地攥著被單,深灰的棉料被揉攥出層疊褶皺,瑩白的手背繃得極緊,青色的經絡清晰可見,似乎輕輕一劃就能破皮滲出血來。
燕淮在刹那間的心悸過後,沉著聲音問他:“不是讓你不舒服就說出來嗎?”
寧初蜷在床褥間的身體微不可查地輕顫著,悶聲道:“又不是說出來就舒服了。”
更何況,他們已經不是那種可以任他肆無忌憚喊疼的關系了。
“……應該會好一點。”燕淮的表情有些恍惚,看著這個人默不作聲竭力忍著痛的模樣,心裡說不出的難受像潮水一般洶湧著,擠壓著他的心臟。
“好了吧?”寧初小聲問。
“等下,”燕淮握住他要伸過去拉衣服的手腕,“我拍個照給蘇意看看。”
“嘖!麻煩……”
寧初抽回手,沒阻止他。
冰涼的刺激感過去,瞬間飆升的腎上腺素又瞬間降下來,隨之而來的就是昏昏沉沉的眩暈和疲乏。
他背對著燕淮無力地晃了晃手:“照好就出去了啊,隔壁小房間是儲藏室,櫃子裡有棉被,你自己看著辦吧,我不管你了。”
燕淮輕輕歎口氣,彎腰撐在他腦袋邊,靠得很近,低聲問:“想睡了?”
寧初微微睜眼,目光都是散的。面前投下大片陰影,屬於燕淮的雪林松木一般的冷香包裹著他,帶有一絲越過界線的侵略之感,讓他下意識地往枕頭裡趴得更深,腦袋的暈眩愈發嚴重。
“嗯……你出去。”
“那你把家裡的鑰匙給我,我出門一趟,很快回來。”燕淮沒動。
“去哪兒啊……”
“去給你買口服的藥,這個傷不能光是外用噴劑。”
此時困頓昏沉中的腦子已經從慢半拍退化成了慢一拍,寧初不耐煩地低喃:“別瞎折騰了,你不是頭疼嗎?趕緊去睡吧哥哥……”
哥哥???
燕淮:“!!!”
寧初:“……”
靜默了三秒後他就知道不好,腦神經一激靈,睡意頓時全消,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剛剛口不擇言喊了燕淮什麽!?
哥哥?
神特麽哥哥!原來這腦子不是慢了,是已經生鏽了!
都七年沒見了,這聲哥哥怎麽就能叫得這麽熟稔自然呢!?
寧初氣結,埋在枕頭裡繼續裝死。
燕淮的表情卻仿佛被那聲稱謂炸過一般,喉嚨發緊,聲音裡透著幾分古怪的情緒:“你叫我什麽?”
第20章 暈倒
“你叫我什麽?”
燕淮驚疑不定地盯著床鋪上一動不動的後腦杓,難以確定那兩個字是不是真的如他所想。
而他記得,那次在煜山府邸,寧初似乎也在半昏半醒的時候這樣叫過他。
但怎麽可能呢?
他們攏共沒見過幾次面,寧初一直跟著別人一樣‘燕總燕少’地叫他,連僅有的幾次連名帶姓,都是他要求的或是對方生氣惱怒的情況下。
怎麽會……叫他哥哥?
怎麽可能會是這種讓他心尖都發軟的稱謂?
他平時明明這麽冷淡,明明不太喜歡他的靠近,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排斥,連痛到極致了都不肯示弱,怎麽可能這麽溫軟地叫他哥哥?
還都是在這種不太清醒的時間裡。
莫非……是把他當成別的什麽人了?
別的能讓他叫‘哥哥’的人……
燕淮心口一窒,倏地攥緊拳頭,眼中浮起一抹冷戾,嗓音低啞地喚他:“寧初,你再叫我一聲。”
枕頭裡埋著的人僵硬片刻,落在他眼裡就是十足十的心虛。
幾秒後才甕聲甕氣地開口:“燕少,真的不用費力去買藥了,我明早讓助理買好帶到片場去就是,不用麻煩了,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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