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相信你。”江遇心累地把這顆毛茸茸的腦袋推開,目光在關著的房門上面遊移片刻後,閉上眼睛,用毯子將自己的口鼻也一並蓋了起來。
但唇齒間似乎還是能回味出魚片的味道。
他勾著嘴角笑了一下,多日裡壓在心頭的重量仿佛減輕了一些。
等到夜戲拍完,已經是凌晨三點了,戚少芸走得最快,滿臉的疲憊,邊走還邊在打電話。
張騰吃了江遇一頓飯後,跟他的關系變近了一點,又因為在剛剛的拍攝裡出現了走位問題,害江遇陪他NG重拍了兩遍,心裡有些過意不去,過來遞了盒夜宵芋圓給他,禮貌地說明天見。
江遇點點頭,揉著眉心,將盒子遞給金悅,金悅一邊接過去,一邊瞥見戚少芸匆匆開走的房車,隨意說了句:“戚老師今天走這麽快啊。”
張騰偏頭想了想,道:“我不小心聽到的,好像是她家裡的公司出了點問題,所以著急吧,不過很快就要殺青了,到時候就能回去了。”
江遇聞言,動作微微頓住,垂眸掩去眼底波動的情緒。
第51章
江遇沒有過多地去關注戚少芸家裡的事,對方最近好像也沒有心情再來和他‘閑聊’,下戲之後總是心神不寧的,握著個手機撥了又撥。
好在最後也並不需要什麽歡樂情緒,殺青的時間越來越近,即使再難熬,也得把這段日子熬過去。
項滔的精神狀態越來越不穩定,已經屬於內心世界完全崩塌了的那種,江遇以前看劇本的時候,老怕把這一段演成恐怖片,畢竟最後的項滔已經有殺人意識了,總是陰惻惻的,但電影的整體基調又是悲傷沉鬱的,內核的‘悲’要是因為角色的神經質而表現成了‘恐怖’,那多少有點失敗。
不過真到了這一段正式開演的時候,他反而不擔心了,因為他根本沒心情沒精力去擔心,跟著自己的感覺和感受去反應就行了,他甚至完全與項滔合二為一,靈魂交融,連在戲外都時常抽離不出來。
戲拍得越來越順,周恆的煙反而抽得越來越凶,臉色也越來越沉,時常看著他欲言又止,估計是怕打亂了他這種狀態,不敢多說,卻又怕他真的淪陷太深,最後把真實的自己也葬送在這裡面。
又一場戲拍完,金悅把手機遞給他:“剛剛有電話打進來,姓柳,是位女士,她知道你在忙,說待會兒再打過來。”
江遇弓著背坐在椅子上,接過手機,看著上面柳淳華的來電顯示,用力閉了會兒眼睛平複著剛才拍攝時的情緒,面無表情地按下撥號鍵。
電話嘟了幾聲便被接通。
‘喂?小江?’
‘淳華姐,不好意思我剛剛在拍戲,有什麽事嗎?’
‘你姐姐我要訂婚了!下周的訂婚宴,就在北城的酒店,想邀請你來著,你劇組拍攝進度很趕嗎?能不能請到假啊?’
江遇一怔:‘訂婚宴?恭喜你啊……’
時間在下周的話,他應該都已經殺青了,本來可以隨便找個理由推脫的,畢竟他們倆關系不算近,他也沒有簽約柳心遠的公司,但柳淳華親自打電話來,又這樣問了,推掉便更顯得太讓人下不來台。
他無聲地歎了口氣:‘那時候應該殺青了,能來的,姐。’
‘那就好!我還怕請不到你呢,擔心了半天。’柳淳華笑道,‘那就這麽定了,我讓人把請柬送到你劇組,到時間見啦。’
‘好,到時候見。’
掛了電話,張騰探頭探腦地往他這邊張望了幾眼,抱著劇本跑過來,彎腰看他:“江老師,你還好嗎?”
“還行。”江遇揉了揉太陽穴,掀起眼皮,“你有事嗎?”
“不是就快拍項滔殺死項樂歌那一場戲了嗎?我有點問題想請教你……”
張騰看他臉色不太好,又一直揉頭,遲疑地問:“你是頭疼嗎?我以前在家經常給我爸媽按腦袋,他們說我手法還可以,要不要我給你按按?”
江遇手指一頓,不經意地瞥了眼不遠處的人群,意味不明地開口:“為了你自己著想,我勸你還是別按。”
“啊?”張騰沒懂他說的什麽,神態懵懂地在他旁邊坐下。
“唉,劇本拿來,我看看你記的筆記。”
“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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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報仇的戲份在江遇殺青的前兩天拍攝,這個時候他精神的恍惚已經達到了一個巔峰值,候場的時候拿著水果刀掂著玩,都讓金悅緊張兮兮地守在他旁邊,生怕他一不小心出現了什麽幻覺,莫名其妙把刀子捅進誰的身體裡,或是他自己的身體裡。
金悅看著江遇慘白冷寂的臉色,心疼地抓著他的袖子小聲說:“哥,你說好的殺青之後會努力出戲的哈,不能騙我。”
江遇看她一眼,心裡同步著項滔最近的心理狀態,仿佛了無生趣,對於殺項樂歌以外的事情,好像都可以隨口答應,因為都無所謂了:“嗯嗯,不騙你。”
“那就好那就好,你這段時間瘦了好多,鍾姐說到時候等殺青了,就請個專門的營養師來負責你的三餐,給你補補……”
江遇心不在焉地聽著,直到正式開拍,也依舊是那副心不在焉的神態,蒼白的指尖在刀身上輕輕觸碰,特寫拍完後,刀子換成了一模一樣的伸縮刀,刺進去不會傷人的那種。
但奇怪的是,他把刀子刺進項樂歌身體裡去的那一刻,就像是真的殺死了這個人,心裡有一種輕松感,仿佛終於完成了該做的事,他在人間的經歷可以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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