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騰配合得也很好,提前準備好的‘血’從他的身體裡流出來,染紅了襯衫和地板,江遇看著那個顏色,心情異常地平靜。
恍惚中,周恆喊了‘哢’。
手裡的刀被人小心地抽走,江遇被扶到一旁坐下,低頭看著手指上被濺到的鮮紅色液體,忽然用力地捶了兩下胸口。
“哥!你幹什麽!?”金悅驚呼。
“沒事,我緩緩。”江遇搖了搖頭,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次拍戲已經給他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危險。
至於這個危險的程度到底是多少,只有靠殺青後的恢復來判斷。
晚上臨睡前,他破天荒地吃了一點助眠的藥物,卻依舊睡得不安穩。
半夢半醒中,仿佛有人在手足無措地試探他的鼻息,一會兒後又把手掌按在他的胸口感應他的心跳,總之就是摸摸搞搞,反反覆複,讓他不得安寧。
他有些煩躁,想要伸手把干擾打掉,卻因為吃了藥,四肢和身體都難以動彈,仿佛綁了鐵塊,重逾千斤,將他牢牢禁錮住。
好不容易等到被金悅叫醒,已經臨近中午,明天就是殺青的日子,也是拍攝項滔在電影的最後一幕走向大海的日子。
最後一幕的拍攝時間在過了零點的凌晨五點左右,太陽將升未升的時候。
白天把一些零碎的鏡頭補齊,戚少芸和張騰等人都殺了青。
戚少芸離開劇組前還深深看了他一眼,苦笑著說了一段話——
“我離開這個圈子太久,都已經忘了一些老生常談的道理,不管是什麽親戚朋友相關的事,都是事不關己最重要、各掃自家門前雪最重要,我忘得太乾淨,算是受到了教訓……江遇,你是個有天賦的演員,希望你以後不管過什麽樣的生活,身邊有什麽樣的人,都不要埋沒了你的天賦,嗐,我又多嘴了,不過這次之後,我大概就徹底息影,我們以後應該不會再見了,不管怎麽說,你都是我最欣賞的年輕演員,希望你的未來一切都好。”
看著戚少芸離開的背影,金悅蹙眉迷惑地嘀咕:“她是什麽意思啊?怎麽聽著怪怪的,受到什麽教訓?而且誰敢教訓戚老師啊?”
路過的副導不小心聽見她的嘟囔,吊兒郎當地攤手撇嘴:“敢的人多得是啊,小姑娘。”
“嘁……導演你又陰陽怪氣了,哥我們走,別理他。”
江遇瞥了眼副導,垂眸問金悅:“機票買的幾點的?”
“我想著拍完讓你在酒店休息會兒,機票買的明天晚上的,反正大後天才是那個訂婚宴嘛。”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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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大海會帶給人一種難以言說的恐懼感,候場的時候,有一段將近兩小時的休息時間,周恆讓劇組裡所有的燈光照明都給關掉,黑暗裡的海邊,除了浪潮的轟鳴,其他所有東西的存在感都顯得極為渺小。
江遇站在海邊,看不見海浪是從哪個方向奔來的,隻覺得那響聲鋪天蓋地,從四面八方湧過來,像能夠吞天的凶獸在打著鼾。
無邊的孤寂與徹底未知的恐慌幾乎將他吞沒,並且無處可逃。
照明燈打開的時候,他望著漆黑一片的大海,對周恆道:“我還以為不想活了的人就什麽都不怕了,沒想到我剛才還是挺恐懼的。”
周恆看他一眼,淡淡地說:“不想活了的人是項滔,不是你,剛才是候場時間,你只是你自己。”
江遇聞言,微微怔愣片刻,隨後輕笑:“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導演,殺青之後我會努力讓自己盡快出戲的,你放心。”
周恆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麽。
遠處的黑暗突然被破開了一條光線,入目之處,靠近岸邊的海域是漆黑的顏色,漆黑的邊緣有一抹淡淡的橙黃,橙黃的上邊是一條白光,而白光的交界處,又是一片極深的藍,那是天空的顏色。
幾分鍾後,那些色澤愈發明晰鮮豔,江遇記住了周恆叮囑他的幾個定點和停頓時間,緩緩從沙灘邊的屋子走出去,赤裸著腳,穿著單薄的睡衣,手上還沾著一點屬於項樂歌的血,慢慢從沙灘踩到了冰涼的海水上。
這時候的海水冷得刺骨,他卻像沒有知覺似的走著,直到浪潮拍打到了他的膝蓋。
海上日出寓意著希望,海天交匯處無疑是壯麗的,這個鏡頭卻有一種窒息感,海水漸漸淹沒至他的腰腹,天際的橙黃越來越亮,仿佛有什麽東西正拚命掙扎著要跳出來。
江遇的指尖無意識地發顫,聽到了周恆放大在喇叭裡的聲音:“哢!殺青——!”
第52章
殺青之後,江遇明顯感覺到精神處於極端的疲憊之中,但身體就是睡不著,只是癱在酒店的沙發上,什麽事都不想做,也什麽都不想吃,提不起興致,看著窗外從中午開始就逐漸暗沉的天色,覺得自己的心情也跟窗外的天空狀態逐漸接近。
出發前,金悅來他房間叫他,臉色有些憂愁:“這看起來要下暴雨了,哥,我們要不然早點出發吧,我怕到時候車不好開,這裡到機場還有老遠的路呢。”
江遇反應了幾秒,緩緩點頭:“好。”
金悅提前就把他的行李收拾好了,跟周恆他們告別之後,便啟程前往機場。
半路上果然下起了大雨,這場雨大得驚人,雨幕鋪天蓋地,接連不斷,天空像破了個口子似的,嘩啦啦倒水下來,從窗戶看出去,全是霧蒙蒙的雨簾,仿佛車內車外兩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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