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飛潯想起那些畫面,呼吸驟然一窒,輕輕撇開頭,無比清晰地意識到,他好像一點都不了解江遇。
他不知道江遇剛剛殺青那部戲的名字,不知道江遇想演什麽樣的角色,不知道對方剛剛進門時揉肚子的那一下是不是因為有胃病,也不知道現在在娛樂圈裡,江遇是處於怎樣的境況和地位。
滿打滿算,他好像都只看過這人兩部電影,其中獲獎的那部,正好是他認識江遇的原因。
這樣的認知突然讓溫飛潯覺得很不舒服,但不舒服的源頭被一層朦朧白霧給籠罩著,讓他看不清楚緣由,只知道自己有煩躁和生氣的跡象,隨即克制地將這些情緒壓製下去。
——江遇沒有做錯任何事,他不應該承擔自己無緣無故莫名其妙的火氣。
盡管他知道這火氣很可能與面前這個人有關,但溫飛潯不知道怎麽對自己解釋,明明江遇只是在他面前安安靜靜喝了一碗魚湯而已。
而他一直以為江遇是因為事業前途才願意和他進一步接觸的,眼下卻不知道這想法有幾分準確度了。
“在想什麽?臉色不太好,”江遇一邊吃菜,一邊打量著他,“工作太累了?”
自從九個月前在嶽光那裡私下得知溫飛潯找上他的原因後,在江遇的心裡,就把自己和溫飛潯的關系定位為互相撫慰。
關於那個出國演員的事,溫飛潯不主動說,他就不會主動問。
而現在多虧了溫飛潯,他兩碗魚湯下肚,胃痛稍微緩解,腦部神經也沒有緊繃得抽疼了,環境輕松氛圍和諧,江遇很樂意扮演一個善於傾聽的知心小哥哥。
但溫飛潯顯然沒那個想法,平淡地搖頭後又把話題扯到他身上。
“不累,你有沒有成立工作室的打算?我記得你現在的合約好像是簽在經紀公司手裡的,這種公司限制多,抽成也多,部門合作不緊密,不是什麽好選擇。”
江遇緩慢地眨了下眼睛:“怎麽突然想起來問這個?”
“之前和朋友玩牌的時候聽他們聊過,就想問問你。”
“有公司沒公司都是有各自利弊的,不能一概而論,我的情況挺適合跟專業公司合作的,自身影響力不算大,單乾有點懸,專業人才也不好找。”
“你影響力還不大?”溫飛潯挑眉,“不是說拿影帝了嗎?”
江遇笑著搖頭:“歷屆影帝有多少個,你現在能叫出名字的又有多少個?”
他抿了口茶:“更何況我是憑小眾文藝片得的影帝,那個片子看過的人不多,我又年輕,是大學畢業之後才入圈的,作品數量少,也不夠厚重,大眾認知受限,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啊。”
溫飛潯盯著他沉默半晌,而後垂眼用筷子碾碎碗裡的小塊嫩滑魚肉,淡淡開口:“那隨你吧,我有朋友在經營經紀公司,我的……新公司成立手續也快辦完了,你要是想換個地方呆,可以找我,保證給你最好的待遇。”
“……好。”江遇彎著眼睛敷衍地笑笑。
他知道溫飛潯的用意,相處了九個月之久,他多少能摸清楚一點溫飛潯的性格。
從小含著金湯匙出生,年紀輕輕就掌控那麽大的公司,傲氣和狠勁兒是有的,但人品不差。
這人把他當成一個暫時的替補,就會想在其他方面彌補一下,江遇一直是這樣覺得的,而溫飛潯在他面前也似乎一直是這樣表現的。
盡管溫飛潯並不清楚江遇在一開始就知道那位出國演員的存在。
而江遇自己也有不願啟齒的秘密,對他而言,保持現在的關系就是最好的,是最公平的。
他不想佔溫飛潯的便宜。
再說,鍾默的擔心也不無道理,這些‘便宜’最後會不會變成刺向他的利刃,還不得而知。
屋外開始刮風,屋子裡卻始終暖烘烘的,飯菜吃了大半,江遇體內殘存的酒精上腦,暈乎乎的,嘴角的弧度一直落不下來,眼神越來越迷蒙,像沁著一層薄薄的水,眼波流轉,看得溫飛潯心驚肉跳,蹙眉瞥開眼,過了半秒又忍不住看過去。
“……別笑了。”
江遇單手托腮撐著頭,笑意更濃,臉上的皮膚在光暈中似乎流轉著光澤,細小的絨毛清晰可見。
他的聲音比平時更啞,音調卻是愉悅著上揚,聽著輕佻又勾人:“笑都不讓笑,溫先生這麽拽啊?那讓哭嗎?”
溫飛潯忍住想要去掐一把那張臉再啃一口的衝動,眸光漸深,冷不伶仃笑一聲:“你想哭的話,我倒是可以效勞。”
“……那我還是笑吧,我不太喜歡哭。”
“嗯……”溫飛潯打量著他,“你現在這個樣子,確定回去之後還笑得出來?”
“試試嘍。”江遇道。
溫飛潯看著他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醉酒後那張面若桃花的臉,慢眨的眼睛跟帶了鉤子似的,勾得他心癢癢,身體裡那股邪火越燒越猛,咬牙發狠:“試試就試試。”
他站起來整理衣服,伸手扶了一把也跟著搖搖晃晃站起來的人,擰緊眉頭:“你酒量怎麽這麽差?”
“嗯?哦……彼此彼此吧。”
溫飛潯面無表情:“我應該還是比你強很多的,我那天喝的紅酒,兩瓶。”
“真厲害哦,我喝的雞尾酒飲料,赤橙黃綠青藍紫,七杯。”
“……”
江遇笑眯眯地瞥著溫大總裁逐漸發黑的臉色,心裡直樂,他其實並不覺得自己醉了,雖然暈,但精神至少是清醒的,智商也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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