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的時候,商柏青想起某次跟孟逐然聊天,那次他們剛剛參加完一場金婚晚宴,席間客人們都在誇兩位主人公伉儷情深,情比金堅,孟逐然提出他的不同看法,他說只有當事人自己才知道他們的婚姻本質是什麽樣,他說他看到過那對夫妻人前牽手,人後相互指責,他還說大部分喜歡把幸福一面展露出來給眾人看的,多半是帶著演戲的成份,沒有百分百完美的婚姻。
商柏青問他為什麽這麽想,他回:因為總有一個人需要角色扮演。
六點十分,他在床上坐了整整十分鍾,他在想孟逐然為什麽一定要分手,是的,他還是沒想出個所以然。
孟逐然租了一套大平層,房子很大,新買的公寓裝修至少幾個月,不能一直住灑店,得先安頓下來。
又過幾天,他從酒店將行李搬回租的房子,房子租在城江柳岸,臥室的窗正對著江面,孟逐然最滿意的就是這扇窗,可以說是為了這扇窗租下的房。
去了趟工作室,他的婚紗設計稿終稿已定,客戶全權委托給工作室,景輝攬著孟逐然脖子:“真想好辭職?我跟你說,乾設計這行兒你得想好,脫發,失眠,催老,受氣,挨罵,拖款,你能受得住不?”
“我看你頭髮挺濃密的。”
景輝摸摸頭頂:“那你是鐵了心要辭職,我聽說你們電台的,辭職後再回去比登天還難,對了,你辭職商柏青知道嗎?”
“我說過,我跟他分手了,他不需要知道。”
“行行行,分了分了,他還沒找你嗎?”
“找了。”
景輝打了個響指:“就說他會找你,如果沒有原則性問題,我是勸合不勸分的,商柏青不抽不賭不嫖,你們之間也沒第三者吧,再者說,不是我歧視同性戀,在我的認知裡,同性戀超過三年算是長情的,你們都七年了,湊和著過唄。”
按時間起始算,他們在一起的確跨越了七個年頭,但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可能只有一半,商柏青事業上升期,大半時間貢獻給工作,孟逐然剛出校園進入社會,一頭猛的扎進電台,邊學習邊工作。
認識商柏青的第一年,孟逐然瘋狂對他著迷,覺得他身上的氣質無人能敵,儒雅,沉穩,禁欲;第二年他們在一起,瘋狂的迷戀沉澱為得到的欣喜,他是真的很喜歡商柏青,喜歡到他的每一根頭髮絲都覺得是完美的。
第三年,第四年,他們渡過兩個陌生人共處一室的磨合期,第五年第六年,一切都歸於平淡,商柏青越來越忙,孟逐然對各種事開始迷茫,工作,人際關系等。
第七年,“力不從心,七年之癢”幾個字時常出現在孟逐然腦海裡,他想,商柏青不愛他了,很好,他也不想愛商柏青了。
不想這樣繼續愛下去,得換個活法。
人說七年之癢,在孟逐然看來這句話的意思是一段感情保持神秘和新鮮感的時長最多七年,他對商柏青便是如此,這七年他從來沒有想過放棄,也沒有想過不愛,哪怕日漸疲憊,他想的也是換種相處模式。
孟逐然反駁景輝的觀點:“我還不到三十歲,不將就,不湊和。”
“當初你愛商柏青愛的要死要活,硬生生把自己掰彎,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在一起生活久了,難免失去激情,愛情升華為親情,沒有人能一輩子轟轟烈烈。”景輝勸他。
“我要求沒那麽高,決定跟他生活在一起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他是杯茶,醇香,濃厚,我戒斷喜歡的碳酸飲料,喝了七年茶,早習慣了,我想在茶裡加一顆冰糖,或是梅子,再或是冰塊,他不配合,他連叫我小乖都不肯。”
景輝問他:“不愛了?”
第五章 “我想見你”
孟逐然拿起景輝桌上的薄荷糖倒出兩粒,很認真地回他:“愛,現在還愛,只是不想再跟他生活在一起了,不想愛了。”
靜默幾秒,孟逐然追加一句:“想好好愛自己。”
先好好愛自己,愛自己的第一步,卸掉面具,做回自己;第二步,讓商柏青認識真正的自己;第三步,讓商柏青離不開自己,然後調教他,將他調教成會愛人的商柏青,憑心而論,商柏青除了戀愛方面情商為0,其他挑不出錯處。
商柏青在這段感情裡交付了忠誠,體諒,給了孟逐然自由的空間。
可是,沒有浪漫,也沒有孟逐然想要的安全感。
人生還長,他也不過二十七歲,活到七十歲也還有四十多年,孟逐然想,剩下的四十年,他們應該換種相處模式。
現在的分手,只不過是以退為進的“馴夫計劃”,當然,這一切孟逐然不會告訴任何人,自己要的愛情自己把握,商柏青要的已經配合了他七年,該調轉角色了,調教好了,商柏青還是他的,調教不了,那就算了,不要了。
景輝表示看不懂。
下午,接到台長秘書的電話,讓他晚上七點過去台長辦公室,有事找他談。
孟逐然是一名電台主播,這幾年一直負責“天氣預報”欄目。
上周,台長告訴他,從另一個電台調過來的一位女主播將接替他的職位,成為天氣預報最新主持人。
他則是調去“民生實事”欄目當外景主持,他早已厭煩電台主持人的工作,一直沒辭職,一部分原因他的父母喜歡,他奶奶能在電視上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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