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懿安是一個很孤僻的小孩,他甚至不想搭理任何人,有的時候連爸爸都難以揣摩透他到底想要幹什麽;但今天,他的目光一直緊緊地落在席貝的身上,如果仔細看的話,甚至能夠看到他微微翹起來的唇角。
他好像是在壓抑著自己的興奮。
小孩子不太知道生死的概念,只知道眼前發生的一切。
在今天上午,秦懿安說出“我要他”的瞬間,秦越源的臉色就變得難看起來。
他真想要把席貝拽過來看看,這小孩身上到底有什麽是吸引他孩子的。
旁邊的警察則是吃驚地睜大了雙眼,抓住胸前的對講機,有些茫然地說:“隊長你先過來一下,我這邊……”
秦越源壓低了聲音,他皺起眉頭半蹲下來跟秦懿安平視,瞪了他一眼:“秦懿安,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秦懿安的聲音輕輕的,重複了一句:“我要他。”
“……你根本就不懂,雖然這件事情跟我們家有關系,但不是我們造成的,你懂嗎?要收養也不是我們收養,是司機老蔣!”
秦越源額頭的青筋爆起:“我們家最多只要給錢就行,表達一下惋惜和同情就行!你知不知道你說的這句話會給爸爸帶來多大的麻煩?!”
“……”
秦懿安的目光始終落在席貝的身上。
席貝哭的很厲害,但是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緊緊咬住下唇,整個人好似被晨露打濕了的花朵;秦懿安那些玩具房裡面貴的嚇人的娃娃跟他比起來,簡直都是一堆僵硬華貴的垃圾。
秦懿安也不是沒有看過漂亮的同齡人,可他覺得那些人要麽枯燥要麽好動,即使外表好看,也不足以讓他產生絲毫喜歡的感覺,反而很嫌惡。
為什麽會有人不想要席貝?
“我要他。”
秦懿安重複。
秦越源要瘋了,他泄了口氣一樣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無奈地站了起來。
他感覺到自己身後警察隊長來了,所以扭頭,勉強提起來了一個笑容:
“你好,我是秦越源,這位是……?”
警察隊長與他握手,向他介紹:“這位是頭條晚報的主編。今天他剛好在局裡……”
秦越源的神色霎時間就變了。
司機老蔣在路上出了車禍,是工傷,秦越源不可能完全將責任推卸掉;他當然可以給錢、表達惋惜,這樣不會對他的名聲造成太大的傷害。
但如果——如果,秦越源讓人辦了領養手續,將這個遺孤帶回去養的話。
輿論不僅僅會平息,大眾還會褒揚、讚賞他。
左右不過是在家裡多一雙碗筷的事情。
秦越源霎時間就想通了,回過神來之後,他看向兒子的眼神也不似剛剛那般“恨鐵不成鋼”;匆匆跟警察和主編聊了兩句,他故作真誠狀:
“……我也聽說了,這個孩子好像沒有祖父母和哥哥姐姐,所以,我想要收養這個孩子。”
“當然,”他添了一句,“我兒子好像特別喜歡這個孩子,剛好能讓他們兩個人當個玩伴。”
警察隊長和主編霎時間露出了有些驚喜的神情,他們沒想到這位董事長竟然會這麽好心,一時間面面相覷:
“您能收養當然很好,免得孩子要去福利院了……但是……”
“但是什麽?”
秦越源語氣急切。
“但是……也得看這個孩子願不願意。”
……
小小的奶團子再一次從大人的懷裡擠了出來,將自己卡在小吃車的擋板裡。
“我要等爸爸媽媽。”
抽泣著的席貝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麽,但他仍然在固執地重複著這句話,好像只要他自己堅信著父母會回來,他們就一定會回來。
“……小貝,如果你在這邊爸爸媽媽肯定找不到你……不是,你不能留在這邊,這邊太危險,他們會擔心的。”
“他們明明都已經——哎……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
“席貝。”
忽地,一道與眾不同的聲線闖入了眾人的耳畔,男孩的聲音輕輕的,像玉石一樣瑩潤。
哽咽之中的席貝聽到了這樣特別的一聲,也難得地停了一下,淚眼朦朧地抬頭望過去。
眾人回頭。
一個打扮精致、華貴的小男孩正緩緩地走到了席貝的面前。
蹲下來的時候,他的小西裝被他解開了扣子;皮鞋微微抬起,角度恰好;脊背挺得筆直,簡直就是某位王公貴族的繼承人。
席貝怔怔地望著他。
“我的名字叫秦懿安。我今年八歲。”秦懿安伸出了一隻手,像大人握手一樣,“你是不是要等你的爸爸媽媽?”
席貝不會握手,他頓了好幾秒,才將手伸給了秦懿安。
兩個軟軟、小小的手靠在一起。
不像是禮貌的握手,反而像是牽手。
“……是的。”
席貝卷翹的睫毛上綴著一滴淚珠,眼尾已經哭紅了,他後知後覺不好意思似的,小聲開口:“我叫席貝,我七歲啦。”
“外面有火,會發生爆炸。”秦懿安說的很認真,“你如果待在這裡,你的爸爸媽媽過來,會受很嚴重的傷,會死掉。”
“……!”
席貝瞪大了眼睛,看上去像是受驚的小動物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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