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青感覺奇怪。他把耳機摘下來,拿起掛在椅子上的隊服,往身上一披,起身走了。
出了門,他才看到跟在陳荔後面的是誰。
是他們隊的心理醫生,叫袁茹,常年在心理治療室裡辦公。
她穿著一身白大褂,散著頭髮,長得漂亮,挺有氣質。
陳荔和辛青說了句跟上,抬腿哐哐往前走。
辛青趕緊跟上。
陳荔臉色不對,辛青知道是出事了,就小聲問袁茹:“怎麽了?”
袁茹回頭說:“說來話長,這兒不好多說,到治療室再說。”
“行吧。”辛青說。
下了三樓,進了治療室,門一關,陳荔轉頭就對辛青說:“霍柏衣之前因為什麽回國來的,你知道吧?”
“啊?知道啊,我查了。”辛青說,“說是因為跟首發隊的打起來了,吃了官司,賠了天價違約金回來的。”
“對,因為在那邊的首發隊裡一直被排擠,最後沒忍住,就出手了。”陳荔說,“關鍵他還是在日本隊的,我怕那地兒跟咱深仇大恨的,排擠人說不定比國內更厲害。上周他一進隊,我跟他商量了一下,他同意之後,我就趕緊讓袁茹在心理測量的時候多下了點功夫,找日子跟他好好談談,怕他真有什麽心理問題。”
所有人入隊的時候都要做一套心理測量的問卷,來看看心理上有沒有問題。大多數人都沒什麽事,但畢竟打電競的,也有不少人家庭情況和成長狀況不太好,心理上會有問題。
但ASD這邊意外地不太吸問題兒童。
ASD開到現在,全隊只有一個翟尹在進隊時是個這類型的,現在已經好多了。
陳荔歎了口氣,咬了咬煙嘴兒,說:“他又不愛說話,我生怕他是真有毛病……結果,真出事兒了。”
辛青心裡咯噔一聲,立馬聯想到了霍柏衣自跟他見面以來的種種不對。
不會有關系吧。
他趕緊問:“出什麽事兒了?”
陳荔張了張嘴,欲言又止,說不出話來,就朝袁茹打了個手勢,把事兒交給了她,自己一揉頭髮背過了身去,不願再說。
辛青趕緊轉頭看袁茹。
袁茹說:“我看了他做的題,雖然偏向不是很明顯,但整體來說太過封閉了。前天我把他叫來談了談,他也不願意跟我多說。我問了他挺久,他最後就告訴我說,他確實有點心理問題,但是不耽誤打比賽,也不是大事,讓我不用在意。”
“我又深入問了問,他還是不願意告訴我。後來我查了一下,突然發現……”
袁茹抿抿嘴,眼睛裡閃過一些為此感到不平的火光。
她皺著眉,說:“我發現,他有精神病院的看診記錄。”
辛青大腦宕機了。
它放棄工作了足足有小半分鍾,才讓辛青咽刀子一樣把這一句話給消化了下去。
“他……”
辛青都快不會說話了,努力吞咽了幾口口水,才說,“他,他什麽?他精神病院???”
“不是國內。”
陳荔回過身來,臉色黑得能滴墨,說,“查出來的是四年前在國外的精神病院看診記錄。”
辛青五雷轟頂。
他都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了,張著嘴呆了半晌,忽然恍恍惚惚地,感覺一切不對勁兒都被連起來了。
辛青問:“看診的時間,能查嗎?”
“是二月,就是當年過完春節沒兩天吧。”袁茹說,“怎麽,你知道什麽?”
辛青不說話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從那個心理治療室裡出來的,他腦子一片空白,誰說話都聽不太清了。
出來之後他晃悠出了俱樂部,魂不守舍地晃悠到一家便利店,買了一杯熱咖啡,蹲在店門口捧著咖啡,吹冷風吹了有五分鍾,才從窒息一般的空白裡掙扎出幾分神智回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回想了一下,才想起袁茹說的話。
“他不願意說,我就沒再問了。後來我看了一下資料,他緊急聯系人寫的是他外婆,我就給他外婆打電話,試著問了一下。”
“他外婆倒是很熱心,跟我一五一十都說了,不過她知道的也不多,說霍柏衣根本就不跟她說這件事。”
“她說是四年前,霍柏衣一個發小的母親,在vx上告訴他母親霍柏衣是個同性戀,說什麽覺得這是個病,讓他媽趕緊帶他上醫院,還說都在遊戲裡和發小告白了,給她兒子嚇死了什麽的。”
“他母親氣得不輕,跟他繼父一起教育他教育了好幾天。怎麽教育的,她不知道,霍柏衣也不說。他外婆就只知道後來霍柏衣退學了,再之後就離家出走了,進了日本的電競隊,再也沒回過家。”
“他回到這邊來,倒是回了外婆家。”袁茹說,“我知道,你們也肯定著急,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情況,他不願意說,你們就別逼著了,等往後再相處相處,跟你們熟了,大概也願意說了。”
“他的問卷上看起來問題也不大,就是有點封閉。比賽倒是不打擾,就是人一定是不開心的,心理健康層面上不太好。”
“你別太著急。”袁茹說,“尤其是你,辛青。你別急脾氣,你上趕著問去,只會揭人傷疤。”
能不著急嗎。
辛青摳著熱咖啡的杯壁,手都氣得發抖,氣得隻想砸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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