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靈觀察著他的臉色:“怎麽又突然發燒了,是不是吹風淋雨了?”
裴言的體質一般,自小到大的發燒,大多都源於此。
裴言抿了抿唇,沒反駁。
趙靈瞪他:“知道自己是什麽樣的,以後可不準再這麽馬虎了!”
裴言笑著說好。
兩人說了一些拆遷的事情後,趙靈突然問道:“和你媽、和那個人見面怎麽樣?”
裴言眼珠顫了一下。
其實並不怎麽樣,他當時雖然表面很鎮定,但其實回去後,已經連著兩晚上做那個噩夢了。
層層疊疊的人流湧過來,牽著他的手突然松開——
唯一與以前不同的是,現在他會在手松開的那一刻瞬間清醒過來,不會遁入那種無邊無際的黑暗窒息中。
裴言:“我之前和你說過的,我的病,我本以為已經好了,但和她見面之後發現,還是不行。要是我一輩子都好不徹底,沈霆冕他——”
那天去開了會回來,面對趙靈的好奇與擔憂,裴言將他和沈霆冕的事情都告訴了趙靈。
當然,還是有選擇性地將網戀那個部分刪去了。
“想不想聽我和老費的故事?”趙靈突然問。
裴言雙眸亮了一些:“好呀。”
趙靈是個有趣的講述家,經由她的講述,一段中年愛情躍然於裴言眼前。
“一開始聽說要拆遷的時候,老費到處找律師,做調查,證明這一區不適合拆遷。”
女人攤手,“當然,這些都是白折騰,我們現在還是得拆。”
“但是我卻在這個過程裡看到了他的誠意和努力。”
趙靈說著笑了起來,“以前我一直都說自己不想結婚了,但近來不知怎麽的,想要家裡再熱鬧一點,一個人總感覺冷冷清清的。”
“可能是年紀大了吧,反正我不缺錢,也不會有孩子了,和他搭夥過個日子也挺好。”
趙靈雖然這麽說,但是她說話時候的眼神是很溫柔的,那是裴言很少看到過的眼神。
在她心裡,應該不止是搭夥過日子那麽簡單。
裴言不怎麽能說話,看他哪怕躺著也神色疲憊,趙靈便站起身:“好啦,我也不費你精神了。”
趙靈已經簽完字了。
她準備這周末搬去費國強家,之後,她與裴言應該也沒那麽多交集了。
雖然不舍,不過這就是人生。
有非常多的無可奈何,但只要大家都在往前走,將生活過得更好,就足以。
臨走前,趙靈拍了拍裴言的手:“不要太擔心,你看你現在可以自己提起這件事了。當你可以主動面對一件事的時候,其實在你心底深處,這個事情已經跨過去了。”
趙靈輕聲合上門,轉身的時候差點撞上背後的人。
“你——”
男人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
趙靈抿上唇。
她點了點裡面:“睡著了。”
沈霆冕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趙靈以為他要進去,卻見男人站在門邊上,微垂著頭,俊朗的臉龐半隱於明與暗的交匯中,讓人琢磨不透。
-
裴言迷迷糊糊睡了一會,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床邊坐了一個人。
一個本不應該此刻出現在他身邊的男人。
見他醒過來,男人的大掌貼過來,摸了摸他的額頭:“燒退的差不多了。”
裴言連著眨了好幾下眼,幾乎用氣音道:“你……怎麽來了?”
沈霆冕看著他,英俊的臉龐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我不來,你是不是不準備告訴我你發燒了?也不準備告訴我,你回山城了?”
裴言自知理虧,認錯的很快:“對不起——”
沈霆冕開口的瞬間,他感覺到男人真的是生氣了。
從認識之初到現在,沈霆冕從未對他生氣過,哪怕被騙了那麽久,也沒真的對他生氣過。
“剛才趙姨進去的時候,我就來了。”沈霆冕突然說道。
裴言呼吸一滯:“那裴時寓怎麽沒——”
沈霆冕:“我讓他別叫你的,抱歉,私自站在門外聽到了你們的聊天。”
趙靈進門後沒有關門,沈霆冕當時心頭略微帶了點氣,不想就那麽進去破壞氣氛。
卻不料,站在門口讓自己冷靜的時候,聽到了裴言那樣子的一段話。
想要冷靜的人變得更不冷靜了。
男人臉上難得露出了焦躁的表情,雖然很快被他隱去,裴言還是看到了。
於是裴言緩慢解釋說,自己偷偷住回自己家裡只是不想讓他在工作那麽忙的時候還要分心來照顧他。
沈霆冕:“照顧你是我應該做的,不是麽?”
裴言皺了下眉:“可是我也不能事事都依賴你啊!”
沈霆冕的臉上又露出了剛才進來時候那種隱忍的躁意。
“這就是你一直不肯給我確定答覆的原因嗎?只要你不給我承諾,不讓我有心理負擔,這樣子萬一將來不可以,你就能一走了之。”
“你不想把我介紹給你的弟弟和朋友,不想事事都依賴我,你是不是從沒想過要和我天長地久?”男人低沉的聲音裡帶著咬牙切齒的意味,“裴言,你到底是對你自己沒有信心,還是對我沒有信心?”
裴言怔怔看著沈霆冕。
他嗓子疼的厲害,就算腦子裡有很多話要說,也沒辦法很好的表達出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