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翻了個身,側躺在床上,拿起手機,找到霍鈺成:【你睡了嗎?】
霍鈺成很快回復:【還沒有。】
林序:【在做什麽?】
霍鈺成:【看舞蹈比賽。】
林序心中一咯噔:【你又要去比賽了?】
霍鈺成:【嗯,不過還早,是明年上半年的比賽。】
林序稍稍放下心來,明年的事情還早著呢,但他忍不住杞人憂天地想,霍鈺成這麽忙,以後他們要是在一塊了,豈不是一年有半年都在異地戀?他傷春悲秋地想著還沒有發生的事情,很是惆悵。他還沒有品嘗到愛情的甜,心中就已經灌滿了愛情的苦。
唉,愛情。
霍鈺成:【你怎麽還沒睡?】
林序:【睡不著。】都怪你。
霍鈺成:【火鍋吃太飽了?】
林序:【什麽火鍋……】發出去之前,他立刻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刪掉這幾個字,好險,差點穿幫了。
【嗯,吃了好多肉,估計一晚長了兩斤。】
【沒那麽誇張。】
林序不想順著這個話題騙人,於是轉移話題:【過幾天就是你的生日了。】
【嗯?】
【你有安排嗎?】
【沒有。】
【那我們就像平時那樣去舞室?】
【好。】
林序:【你繼續看舞蹈比賽吧,別看那麽晚,我先睡覺啦。】
【嗯,晚安。】
【晚安。】
兩人現在互說晚安已經到了熟練的地步,林序也不再別扭,其實他還不困,但是不想打擾霍鈺成學習。他知道霍鈺成跟自己是同一類人,為著理想不斷拚搏,奮勇向前。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都覺得憑借努力就可以站上更高的舞蹈,沒有什麽能阻擋他們。
於是林序也爬了起來,睡不著就睡不著唄,閉著眼睛失眠有什麽用?他坐回書桌前,又學了半個小時的英語,終於察覺到困意的時候,他才跳回床上,腦中擠滿了沉甸甸的知識,這回他很快就睡著了。
兩天后的晚上,潘貴珍回家了,盧藝思不知處於什麽心理,潘貴珍回來後的十分鍾,她說家裡很多東西都用完了,要出去采購。
潘貴珍平靜地說“好”,盧藝思就出門了。
林序躲在二樓,聽著樓下的動靜,兩人沒有吵架,潘貴珍估計是冷靜好了,盧藝思出門後,林序又等了一會,才下了樓。
潘貴珍坐在沙發上,剛打開電視,轉到了體育頻道。
林序說:“叔叔。”
潘貴珍點了下頭,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出去幾天不過是出差:“小序,下來練琴嗎?”
林序說:“不是……我想跟你聊聊。”
潘貴珍要放下遙控器的手一頓,說:“好啊,我把電視關了。”
“不用關電視。”林序阻止了潘貴珍,他覺得有點背景聲挺好的,不然聊起來恐怕有些尷尬。林序不害怕尷尬,但能稍稍避免的話,也沒必要直面尷尬。
林序坐在沙發上,與潘貴珍中間隔了半個人的距離,他開門見山道:“叔叔,那天你跟媽媽吵架的時候,我聽到了。”
潘貴珍被小輩點出來吵架的事情,難掩窘迫,他動了動屁股:“那是我跟你媽媽的事情,你不用管。”
“那不只是你跟我媽媽的事情,也是我的事情,我聽到我的名字了。”林序說,“叔叔,不要跟我說這是大人的事情,我真的不是小孩了。這些年來,我們好像沒有談過心,今天趁著大家都有時間,我們把事情掏開來說吧。”
潘貴珍的視線在電視和林序臉上來回飄:“好吧,你想說什麽。”
“首先,我很抱歉,我知道你一直在努力地把我當成你的親兒子,但是我始終沒有想過把你當成我的父親。所以,我只能喊你叔叔,我真的沒有辦法喊你一聲爸爸。對此,我除了抱歉,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
過了一會,潘貴珍“嗯”了一聲,說:“我知道。”
林序注意到潘貴珍說的是“知道”,而不是“理解”或者“明白”,前者和後者的區別還是挺大的。林序斟酌詞句,道:“雖然我沒法將你當成我的父親,但這些年下來,我已經把叔叔當成親人了,我在乎你的情緒和感受,所以如果你對我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大可以直接說出來。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會盡力去改。”
潘貴珍說了一句讓林序意想不到的話:“其實我很討厭你在家裡彈鋼琴。”
林序感覺舌頭打結了:“什麽?”
“我很討厭你在家裡彈鋼琴。”潘貴珍扯了扯嘴角,雖然在笑,但是笑容十分牽強,“我是個很俗的人,我不懂鋼琴,也不懂音樂,你要是問我世界上著名的鋼琴家有哪些,我只能說出一個貝多芬。而且我記住他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他後來失聰了,而不是因為他在音樂上取得的成就。小序,既然都說開了,那我就實話跟你說吧。我無法欣賞你彈的那些高雅的音樂,更不要說喜歡了,在我眼裡,你製造的鋼琴聲一點也不美妙,甚至很吵,很喧嘩。不是,不是你製造的鋼琴聲,是這個世界上的音樂我都很難去欣賞,這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問題,我一聽到你在練琴,就恨不得拿出耳塞塞住耳朵,有的時候我也拿了,你媽媽不在家的時候。但是這些年來,我從來沒有跟你或者你媽媽提過這一點,因為我不敢說,我害怕你們覺得我是一個粗人,覺得我是一個沒有品位的人,那你們估計就會離我更遠了。所以我一直都在忍,你媽媽每次叫你去練琴的時候,我的笑容都是擠出來的,我一點都不高興,我覺得很煩,特別是中午睡覺的時候,你媽媽從來不會管我需不需要午休,你想什麽時候練琴都可以,但我不是什麽時候想睡覺都可以。有一天我剛睡著,就被你彈鋼琴的聲音吵醒了,這不怪你,你可能都不知道我在家,但我很煩,我好不容易才睡著,我真的很想下來將你的鋼琴砸爛,但我最後只是用被子蒙住了頭。可是你明白嗎?最讓我難過的不是忍受我不喜歡的噪音,因為我愛你和你的媽媽,我可以忍。最讓我難過的是……你們從來沒有一個人來問過我,我是怎麽看待鋼琴和音樂的,從來都沒有,一次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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