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溫霧嶼頷首,“我現在不心虛了。”
扶曜笑而不語,他拎起旺財的牽引繩,捆在樹乾上,順了順它的脖子,說:“在這裡守著,別亂跑,有人來了叫一聲,聽懂了嗎?”
旺財伸長舌頭晃著尾巴,它聽懂了。
溫霧嶼聽不懂,“哥,我們要去哪裡?不帶上它了嗎?”
“不帶了,”扶曜微微蹲下身體,胳膊環緊溫霧嶼的雙腿,直接把人抗上了肩,他踩著斷枝殘葉往山上走,大氣不喘地說:“找個沒人也沒鬼的地方,我們聊聊天。”
溫霧嶼恍然大悟,他蹬了蹬腳,想下來。可是扶曜抱得太結實了,溫霧嶼只有屁股和腰能活動,“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扶曜伸掌在溫霧嶼的屁股上輕輕一拍,“別動。”
溫霧嶼垂掛著,臉漲得通紅,“你藏在身上的麻繩是用來捆我的?”
扶曜大笑,痛痛快快地承認了,“是!”
沒走多久,扶曜扛著溫霧嶼找到了楊梅樹。月光下影影綽綽晃動的樹葉,扶曜抬頭,能看見剛結出果實的楊梅躲在葉子下,翠青色的,看著就酸,跟溫霧嶼一樣,萬分青澀。
“哥,”溫霧嶼悶悶地說話:“我想吐。”
扶曜把溫霧嶼放了下來,背靠樹乾,禁錮在自己的可控范圍內。
溫霧嶼注視著扶曜的眼睛,拋開他們之前駕輕就熟地做愛過程,眼下這種吵完架剛和好的狀態下,他突然緊張了。
溫霧嶼咽了口唾沫,喉結滾動得異常清晰,扶曜眼眸一沉。
“你現在就提槍上陣嗎?”溫霧嶼特別真誠地問:“難度會不會太大了。”
扶曜想了想,說:“你隻管擺個舒服點的姿勢,其他的都是我來,能累著你嗎?”
“哦,也是,”溫霧嶼有些局促了,他問:“那我自己脫褲子?”
看樣子吵架上頭的情緒還沒有完全過去,扶曜覺得他們現在對話的模式像兩個剛約上炮的陌生人。
“先不急,”扶曜單手撫摸溫霧嶼的臉頰,“我想跟你說會兒話,好不好?”
溫霧嶼無法從扶曜的目光中抽離,越看越淪陷,他點頭,說好,又問:“聊什麽呢?”
“聊你……”扶曜斟酌措辭,“聊你為什麽不敢接受我。”
溫霧嶼輕蹙一笑,有點自嘲的模樣,“哥,你也太直接了。”
“不直接我怕你又跟我繞彎子,”扶曜伸出手指,點了點溫霧嶼的唇,“臉上一張嘴,長得挺好看,不只是擺設,是用來讓你說話的。”
溫霧嶼張開一點縫隙,咬住扶曜的指尖,舔濕了,含糊不清地說:“唔,還能接吻。”
扶曜笑著,也不把手指抽出來,“嗯,能接吻,等會兒再吻,現在說話。”
溫霧嶼知道這個話題逃不過去了,他脊背一軟,被挫敗感裹挾,“我……我不是不接受你,我有點情感障礙。”
“我知道,你說你有病,上回聊過了。”扶曜的表情波瀾不興,他沒敢把這話題抬得太高,盡量讓溫霧嶼放松,“可是你為什麽會這麽覺得?你所謂的病從何而來。”
溫霧嶼捏住扶曜的手腕,緩緩抽出指尖,他的表情變得淡漠,像極了遊離在紅塵外的冷血動物,厭世且嫌惡。
“從我離家那天起,我努力把自己和原生家庭切割乾淨。”溫霧嶼的指尖發抖,他狠狠掐住了,繼續說:“我以為我能斷,至少理智上斷了,可那場車禍過後,我突然發現,家庭在心裡扎出的千百萬個窟窿,堵不上。”
他如同泄洪時打開了一個口子,將反抗過後的委屈全都講了出來,比上回在楊梅樹下說的那些還要不堪。
“我媽是我爸找回來生兒子的工具人,他們的感情從頭到尾都——不對,”溫霧嶼譏諷一笑,“談不上感情,他們的糾葛從頭到尾都透著兒戲。我親眼看到過他們為了錢和所謂的名分大打出手。我媽甚至掐著我的脖子跳樓威脅溫大仁——兩個神經病。所以我覺得我有時候也挺像個神經病的。”
心理上的折磨比肉體的疼痛更加難熬。
溫霧嶼話音剛落,不知從哪兒吹來一陣風,吹開了頭頂的樹葉,月光猛地罩在他臉上,蒼白無力。
扶曜驟然驚醒,悔恨和揪心卷起百米高的狂浪,迎頭砸下,直接灌進肺裡,是瀕臨死亡的窒息——他知道是自己操之過急了。
可溫霧嶼的反應卻不大,他繼續說:“哥,不瞞你說,從高中開始,有不少人對我表示過那方面的意思,說‘試試吧’,男孩女孩都有。可‘試試’這個詞很可笑。我不想敷衍,不想玩,也害怕確立關系,因為我知道我的人格不完整。我始終認為,人生大事需要三思而行地對待。”
扶曜瞻前思後,他認真回答:“三思而行不是讓你謹小慎微,你知不知道你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從……從那時候開始,一直沒變過。霧嶼,你不信任我嗎?”
“啊?”溫霧嶼卻懵了,“哪時候?”
扶曜偏頭,沒敢跟溫霧嶼對視,他輕咳一聲,糊弄著岔開話題,“聽你這麽說,我還是比那些人好點的是不是?至少你可以跟我調情,卻還是不能談情。”
溫霧嶼想了想,問:“有區別嗎?”
所以他腦子還是不開竅。
扶曜揶揄地笑了笑,“談情可以說愛,調情只能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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