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內空氣不流通,像個蒸籠。溫霧嶼知道扶曜一直沒離開,他就站在自己身邊,隨意靠在椅背上,笑得雲淡風輕,身體卻熱氣十足,存在感過於強烈了。
溫霧嶼被悶出一身汗,他摘下鴨舌帽,對著自己的臉扇,依舊不解熱。
耳朵都捂得熟紅。
扶曜以為自己擋了身後人的風,他特別識相,原本要讓開,下意識回頭一看,看見了溫霧嶼半遮不掩的眉眼。
不似少年張揚,卻帶著一份似曾相識的傳情,慵懶且不自知。
恍若這十年以來,午夜夢回時的心上人。
扶曜睖睜片刻,他突然被看不見的雙手扼住了喉嚨,整個人動彈不得,魔怔了。
“你……”
溫霧嶼耳朵一動,聽見聲音了,本能接話,“什麽?”
扶曜的手不受大腦控制了,他要看清楚溫霧嶼的臉,於是抬手想撩開溫霧嶼額前的碎發,指尖剛一動,魂就被大嬸喊了回去。
“扶書記!”
扶曜被驚出一身冷汗,心臟凶猛的跳動力度幾乎破胸口而出,他嘴裡洇開一股血腥味,生生噎住了喉嚨。
溫霧嶼看不見,導致五感格外敏感,他覺得身邊的人愈發滾燙了。
什麽情況?
溫霧嶼困惑,他不動聲色,重新帶上了帽子。
大嬸見扶曜沒反應,拉了拉他的衣服,“扶書記,我剛說的話你聽見了嗎?”
扶曜喘了兩口粗氣,愣是沒把氣喘平,他驚魂不定地點了點頭,目光始終沒離開過溫霧嶼了——他不確定,又驚恐是黃粱一夢。
是他嗎?
大嬸繼續自說自話,“那你記得來啊。”
扶曜:“……”
來什麽?
船靠碼頭,熟悉流程的人早擠到出入口等著上岸了。溫霧嶼不著急,悠哉哉地繼續坐著,等工作人員來催了,“小歪,還不走啊,新客要上來了。”
“哦。”
溫霧嶼拄起盲杖,剛起身,小腿突然抽筋,站不穩了。他伸手在空中一抓,試圖找點平衡,卻意料之外地被人箍住了胳膊。
那隻手的勁兒很大,掌心像塊滾燙烙鐵。
溫霧嶼嚇了一跳,他動了動,沒掙開,問:“誰?”
扶曜沒回答,工作人員替他說話了,“扶書記,怎麽還沒走啊,慢了就趕不上車了。”
扶曜頭也不回,說了句沒事,他聲音很啞,語調卻輕柔,垂眸對溫霧嶼說:“這裡有個台階,你小心。”
溫霧嶼更暈了,他見慣了殷勤,許久沒受過這種款式的關心,於是第一反應就是想著對方有什麽目的,跟溫大仁似的唯利是圖。可轉念一想,又覺得是自己狹隘了,對方一個陌生人,能圖自己什麽。
溫霧嶼突然受寵若驚了。
“那個……”
扶曜偏頭看他,那耳朵已經不紅了,又白又嫩,他耐心地等溫霧嶼的下話,“怎麽了?”
溫霧嶼說不出所以然,他憋了半天,隻憋出一句:“沒什麽,手有點疼。”
扶曜表面八風不動,內裡卻翻江倒海。他剛才悸動不已,勁兒攢得大了,把溫霧嶼細皮嫩肉的手臂捏出了一圈紅痕。
“對不起。”扶曜松了些掌心的力道,卻始終沒有松開手。
溫霧嶼尷尬地笑了笑,“我自己能走。”
扶曜從善如流地接話:“前面的路不好走。”
溫霧嶼:“……”
行吧。
扶曜攙著溫霧嶼走在最後,他們行動很慢,倒真怕溫霧嶼摔了,時不時問一句‘你是不是腿疼’。
溫霧嶼說還好,但他走路確實不太利索。
等二人走到站台,小島唯一載人的交通工具已經客滿了,雖然允許繼續上人,但空間相當擁擠。
司機看見扶曜,咧著嘴打招呼:“喲扶書記,你回來了啊!上來嗎?”
溫霧嶼矯情得很,他面上笑容可掬,壓根不往前湊,時不時抽一抽自己的手臂,紋絲不動。
扶曜心裡門清,微笑著搖頭,對司機說:“不了,我自己有車,你們先走吧,別耽誤了。”
溫霧嶼心念一轉——他還有車?那敢情好。
他也不動了,隨便讓扶曜攥著手。等扶曜寒暄完,溫霧嶼笑著找措辭,就想蹭一趟車。
扶曜比他先開口:“你去哪兒?”
溫霧嶼:“……”
問得好啊。
扶曜又問:“是來旅遊的嗎?”
溫霧嶼受不了太陽的光,偏頭避了避,他含糊地‘嗯’了聲,順著扶曜的話往下說:“這裡有什麽好玩的地方嗎?”
扶曜想了想,“你喜歡怎麽玩?”
溫霧嶼失笑:“你這話說的。”
“這裡沒有景點,好看的都在山頂,能看見大海,不過需要自己爬山,”扶曜介紹得不走心,話音一轉,又問:“你要在這裡過夜嗎?”
“嗯,”溫霧嶼點頭:“住幾天。”
“住哪裡?”
“不知道,”溫霧嶼挑眉,“你有介紹的嗎?”
扶曜帶著溫霧嶼往外走,說:“跟我來吧。”
溫霧嶼一點也不怕自己被人賣了。他不是二百五,對方在別人的口中,姓氏後面跟了個書記的尊稱,只要這小島不是個法外之地,那這位書記肯定紅得端端正正。
村官嘛。
然而村官的交通工具也相當樸素。扶曜說自己有車,他把溫霧嶼帶到停車的棚下,溫霧嶼打眼一瞧,仔細分辨許久,終於辨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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